“这次的事情,你难辞其咎。”穆鸿祯眉心拧成疙瘩俯视着穆丛澜说,“你去北斋好好反省吧,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不准离开。”
北斋……穆丛澜仔细想了想,那似乎是宫女们口中传说的……冷宫??
“这……父皇!”
穆鸿祯瞪了穆丛臻一眼,后者只能闭上嘴。
“北斋是什么地方?”穆正诚不安地问,刘容嘿嘿一笑,说:“太子有所不知,那是收容犯错嫔妃的处所,位于后宫最西边角落,平时几乎不会有人去那里的。”
“可……可父皇,皇姐她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这不是她的错啊!”穆正诚急切地回头向父亲说到,然而被对方一句“你闭嘴”吼回来,浑身一抖,不敢做声了。
冷宫啊……
意外的,穆丛澜倒不是特别难过。
只不过她偶尔瞥见别人的眼神,都是一脸震惊和同情。
于是她谢了恩就得动身了,早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也好,反正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清叶一脸要哭的模样,不情不愿地回宫收拾了东西。但是她什么都想带,连外头等待的太监都不耐烦了,她才不得不一样一样挑出几个必须放弃的物件,比如梳妆盒啊小食笼香薰炉什么的。
其实允许她主仆二人回宫里去自己收拾东西带过去,都算是父皇的格外恩典了,别的冷宫住户哪有这待遇,怕是连正常生活需求的水平都没有。
于是请叶就背着大包小包跟在穆丛澜身后,穆丛澜又跟着刘容派来的太监一路往北斋而去。
从步辇上下来后,穆丛澜环顾了一圈周围,果然这地方跟宫中金碧辉煌的风格格格不入,虽然不至于称作残垣断壁,也没有断砖碎瓦,但处处透露出的清冷气息和萧索氛围,加上一眼看去见不到活人,的确令人心灰意冷。
穆丛澜使劲吸了口有股霉味的冷涩空气,随着那太监进了院子,前往她的新住处。
在这里自然不能指望再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占有一个宫院,应该说,她连一个院子也没有,就只是二层全部归她使用而已。
这已经格外仁慈了,她提醒自己。
二层只有两间屋,大的给她,小的给仆人,穆鸿祯的意思是她不能踏出房门,旁人除了生存必要的物品,也不能带任何东西进去,违者将会面临十分严重的处罚。
这些事情交代完了之后,那太监瞟了一眼屋檐,轻描淡写道:“除非特意吩咐,否则这里的处所都没有锁,如果有别人闯进来,公主你莫要大惊小怪,反正你不出门,躲着些就是了。还有无论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也不要惊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和您没有关系,明白了么。”
“嗯知道了,”穆丛澜面无表情地答,“没事的话我们这开始布置了。”
这是赶人走了,那太监自然明白,又说了两句诸如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咱们提之类的客套话,便干脆离开了。
清叶这才动手把带来的那点东西一件件取出来布置住处。
这屋里除了床榻上已有被褥之外其他一概皆是光秃秃空荡荡的模样,就算是那被褥,穆丛澜走过去摸了摸再闻闻,也有股淡淡的霉味。
“这地方也太窄了。”清叶一边布置一边抱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转身都困难!”
“没地方落脚你现在站那儿呢?”穆丛澜坐在床上笑道,“没那么糟糕,收拾好了就成。”
请叶扭头看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穆丛澜又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么好打发,是因为以前当过宫女吗?”
“不不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这是事实嘛,有什么不能提的,确实有这个原因,比起过去那小宫女的处所这里简直是天堂了,我本来还害怕得跟别人挤一间呢。”
“……公主放心!奴婢一定尽心打理!”
清叶说完红着脸扭过头继续干活了,穆丛澜也不明白她脸红个什么劲儿,趁着还没戒严,她起身往屋外溜达。
从外面的走廊只能看到一部分天空,今日的天气仿佛也是为了映照她的际遇一般,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看样子又快要下雪了,希望到时候这里木炭够用才好。
虽然嘴上她是在安慰清叶,实际上她也对自己在这里的未来充满担忧,表面上看起来是不愁吃穿,往后谁能保证物资一样不缺一样不少呢?更何况哪一天她的父皇火气上来直接就把她拎出来处死了也是有可能的啊。
她叹了口气又望了望周围,这一片委实也是没什么可看,只能转身回屋。
回屋的时候清叶已经架起了炉子,烧起了炭火,屋子里有了些暖意,穆丛澜也动手帮忙,很快屋子就布置完毕了。本来他们俩就带不了什么东西,屋子里仍然是简陋的很。
尽管这地方已经给被打扫过了,穆丛澜还是让清叶弄来了水和扫除用具,两个人忙活了一阵确认没有不干净的死角后,穆丛澜就把清叶打发走,关上了门。
房间里很安静,穆丛澜也是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
可能这就是看淡了生死吧。
虽然脸颊还隐隐作痛,虽然还对那日的事情耿耿于怀。
因为手上实在无事可做,又无处可去,在温暖的炉火旁发呆发了没多久,穆丛澜就昏昏欲睡,也许也是因为这两天太过紧张,所以她还果真就倒头睡着,一觉睡到了傍晚。
傍晚十分清叶给她送来了晚膳,临睡了又送来了热水还提醒她上药,在冷宫中的第一日意外的平和。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一连过去七日,她的日子也是这样平平淡淡,没有起伏。除了无聊的厉害,也没什么太大的困难。
但她隐隐觉得,这平静之下可能隐藏着滔天巨浪。
就在第七日的夜晚,她突然惊醒了。
她有一个特殊的能力,那就是从来睡不深而且身体仍然能察觉危机,立马醒来。
于是她醒来之后立刻就慌了起来,然后凭着直觉往窗户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看到了之后反而瞬间放心了。
“我说你啊……”她揉了揉眼睛说,“是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上可以呆啊。”
“哟,你醒了?”祁靖真扭头勾了勾嘴角笑问,“如你所见,也就这点本事了。”
“窗户硌屁股吧。”
“硌。”
“那就进来呗。”
于是祁靖真一个转身轻巧进了屋,穆丛澜不得不再一次感慨他的本事,那么高大的身形在那么狭小的窗格子里也能腾转自如,这人不是剑圣,是一流的刺客吧。
而且落地走路还毫无声响,穆丛澜就算垫着脚也没法坐到。
“我长话短说吧,不打扰你休息了。”祁靖真说着走到穆丛澜床前,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穆丛澜。
穆丛澜起身点了灯,仔细一看,居然是穆丛臻的亲笔信。
“是我姐姐派你来的??”穆丛澜立马回头问,对方的回复就是一只手压在唇上,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信。
于是穆丛澜只能扯开信封看了看,信里内容很短,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写信人的烦躁不安。
总结一下就是:我搞不定了,你逃吧。
所以祁靖真来了。
穆丛澜默默合上信,扭头望向祁靖真问:“你怎么不马上把我叫醒呢?”
“哦?准备走了吗?”祁靖真挑挑眉问。
“不,不急,我只是奇怪,你的行为一直都很难理解。”
“你确定要这时候讨论我的行为?”
“是啊,”穆丛澜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异常明亮,“我一直想问你,那次在青瑶山上我说与你分道扬镳,你为什么不远走高飞,却还偷偷跟着我呢?”
“这种说法不太好听啊,”祁靖真说着叹了口气在椅子上拄着刀坐下,说,“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想走。”
“你……不是无处可去了吧?”
“怎么可能,”祁靖真失笑道,“好歹也是行走江湖近十年,混得这么惨也太说不过去了。”
“那所以……是为什么??”
“好吧,离黎明还有好几个时辰,我就陪你聊聊。”祁靖真看了眼窗外说,“一开始会和你姐姐接触,是因为她从天下第一的奸商手里雇佣了我作为杀手,又因握着我的把柄,将我充入影卫作为皇室御用刺客,不过说是影卫,更多死后还是为她所趋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姐姐……一开始就像组建自己的武备?”
“是啊,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那时候我便开始留心她的一举一动,毕竟受人钳制的感觉很不好。”
“所以你有我姐姐的把柄?”
“当然,不过你姐姐那样的人,杀手锏没必要一口气抖落出来。”
如果这是真的,穆丛澜又要惊掉下巴了,祁靖真继续道:
“搜集证据也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姐姐竟然会紧紧因为有趣,就把我推到你跟前,要不是她这么做,我现在应该不会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