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丛澜被父亲赶回去之后立刻就开始着手准备暂时搬家,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好搬的,一个辰妃头衔的妃子宫里头的配置怎么也委屈不到公主,带些私人用品就是了。
离开之前当然要和熟人说明一下。
“我先前怎么说的来着?”穆丛臻说话时相当激动,“你果真去给她试毒了!怪我乌鸦嘴还是你心太大??”
穆丛澜僵硬地笑了笑说:“我解除禁闭,也不用莫名其地嫁出去了,该高兴的吧?”
穆丛臻突然皱着眉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问:“我忍不住想问一句,你真的忘掉那个人了吗?”
“……哪个人?”穆丛澜淡定地装傻。
“那个……那个……那个城阳王的世子!”好半天穆丛臻才憋出来这句话。
“当然,那还用说。”穆丛澜一边说着一边移开视线。
“可我怎么觉得,你这么费劲儿就是不想嫁人呢。”
“怎么可能,”穆丛澜仍在平静地口是心非,“这种事逃得掉吗?非要说的话,我只是希望自己选驸马。”
“是啊,我也想呢。”穆丛臻说着一脸惆怅地拿手撑着下巴说,“听说前朝也有两个前贵妃生的公主,后来被父皇胡乱指婚给两个看门的门卫了,我最怕的就是这个。”
穆丛澜自己都没有底气,所以这件事她向来说不出话来安慰别人。因为穆丛澜无心探讨,所以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小诚子过来告知一切都准备妥当后,穆丛澜直接从延璋宫出发,当晚上就住进了抚辰宫。
她留下舒芹守着襄泉宫,毕竟她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带走的只有小诚子一人,说真的抚辰宫的宫女因着辰妃的缘故,怕是都比舒芹上心。更何况她一日日的对小诚子越加有好感,也许是因为他做事利落好使唤,也许是因为他从不多事也不惹事,加上她为表诚心不想喧宾夺主,所以就带了他一个人。
辰妃对她的来到是表现了十足十的欢迎,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再纠结对方到底诚意几何,自己哪里有利用价值,总之为此高兴也不是错事。
当晚上穆丛澜并不熟悉的淑妃和德妃结伴一道来看望辰妃,三贵妃中一口气来了两个,穆丛澜只能感慨不亏是辰妃,面子不是一般大。哪怕自己一点事也没有,成天里也总有人来探望她“受了惊”现在缓过来没。
不过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辰妃平日里为人确实是极好的,暂时撇开利益冲突不谈,这大半个后宫至少表面上都愿意和辰妃称姐道妹的,穆丛澜是打心眼里服气。
穆丛澜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当三位娘娘聚在一起聊天侃地时,她忍不住藏在殿侧的柱子后边偷听去了。
停了一会儿她反映过来了,大约这就是女子天生的八卦之心。
“一准是那姓刘的,”德妃用笃定的口气说,“她的父亲就在四方馆做事,最后机会接触这些外邦人,以那姓刘的一辈子帕也难有出息,一旦姐姐你登上后位,她也知道自己是永世都无出头之日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最有嫌疑的是湘嫔,”淑妃板着脸一本正经说,“很容易懂啊,她现在不是风头正盛吗?可一旦妹妹生下皇儿,那永远也没她什么事儿了,她再生是个儿子也抵不过妹妹的孩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这太子与太后之位,只要生下男孩儿你们母子俩是稳坐无疑了,这宫里不甘心着急的人有的是,可就她湘嫔最该急。”
穆丛澜悄悄打量两位贵妃,她们自然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这毋庸置疑,其中德妃比辰妃大两岁,淑妃反之,两人都曾生过儿子,可惜全都夭折没长大。
听完两人叽叽喳喳地发表意见,辰妃叹了口气说:“无论如何,这次的事情波及到了好几条无辜的性命,得空我也抄了好些经文拖人送给法华寺的主持,得空我得亲自去一趟。”
“姐姐就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好心肠啊。”
“可不吗,否则两位公主也永无出头之日了,这件事宫里人还在津津乐道呢,妹妹的好心肠上天定有感召,将来保你们母子俩福寿延绵呢。”
果然少不得天上地下的夸,穆丛澜翻了个白眼心想。然而此时德妃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听说两位公主都不太老实呢,可没少惹皇上生气。”
“我只听说同昌公主的婚事烦了皇上好几个月睡不着。”淑妃帮腔道。
“今天不还传出来,晔阳公主打了湘嫔吗?”德妃又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说。
等一下?????穆丛澜呆了好久确认自己没听错,她什么时候动手了??
辰妃听罢也表示不相信,三人又聊了片刻,见夜已深沉,淑妃便起身告辞了,送完人后,德妃和辰妃一道走回殿中。穆丛澜趁她们不在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差不多可以走人了。
“关于公主,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德妃一句话把正转身的穆丛澜又拉了回来,她侧耳一听,辰妃犹疑着还是让她说了。
于是德妃语重心长地开腔了:“妹妹向来宅心仁厚的确在宫中传为美谈,甚至外朝大臣也夸阁老教女有方,堪为母仪天下,不过如今我倒要劝劝妹妹莫要做过头了。”
“做过头?”辰妃不解地皱起眉,“请姐姐言明?”
德妃挽着她的手边走边说:“一来如今皇上对二位公主无甚感情可言,连婚事也烦不胜烦,你若再多过问一句,都可能触怒陛下,这可就得不偿失了。二来公主不比皇子,只能用来做做表面功夫,妹妹若是对她们太好,将来若是赖上妹妹,怕是要给妹妹惹来不少多余的麻烦,更何况这两位公主现在就挺不老实,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辰妃沉默了片刻,神色愈加复杂。
“姐姐说的我都了解了。”辰妃低声说,“还有第三么?”
“第三……怕就不是妹妹爱听的话了,我还是……”
“姐姐但讲无妨,”辰妃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说,“姐姐方才所言句句在理,字字珠玑,妹妹还未感谢姐姐提点,何来不爱听一说?”
“你这么说……那我可就直言不讳了。”德妃说着扫了一眼周围,才继续道,“虽说我方才说公主诸多不是,但说到底还算无关紧要,但眼下有桩麻烦事妹妹虚得小心了。”
一听小心这个词辰妃的神色更加拘谨了,她一边拉着德妃坐下一边催促她继续说,德妃压了压嗓子道:“你应该不知道湘嫔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去冷宫探望良妃吧?”
辰妃忙摇头表示不知。
“我的人也是才发现的,湘嫔在良妃那儿把什么话都说明白了,原来湘嫔她并非处子之身!”
“……什么?可是……怎么……”
“是啊,谁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失贞,又是怎么躲过检查骗过皇上的,从前大家只以为湘嫔和良妃从来就是好友,可是谁能想到湘嫔是被良妃知道了秘密受了胁迫,当时恩宠正盛的她才不得不拱手让人,成就了后来的良妃,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这个消息是上一位辰妃告诉良妃的。”
“这…………”辰妃惊得嘴都合不上了,“我以为柳氏和良妃不共戴天呢?”
“傻妹妹,你就是心眼子实诚,这后宫,什么时候有永远的敌人了?总之柳氏确实害死了良妃的父兄,逼疯了她的母亲,还搞坏了她的身子,这都是毋庸置疑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晔阳可能也知道湘嫔的秘密,这要是揭发出来,可是欺君灭九族的罪!”
辰妃打了个寒颤,惨白了一张脸问:“姐姐说我该当如何?难怪到处传湘嫔跟公主不合,我以为只因为湘嫔仗义,为旧友出气呢!”
“哼,也就妹妹这样的人能真信了。”德妃冷笑一声说,“虽然双方可能本无必要锋相对,但现在这件事逼得她们迟早你死我活,你等着吧,冷宫里的良妃活不了多久了,她就是装疯也没用,要是我,我也没有办法,一定要灭这个口。”
穆丛澜退后了两步,缠斗着呼出一口气。趁着两位娘娘正紧张讨论对策,谁也没发现她之际,提着裙子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离开了正殿,出去了之后便撒腿飞奔起来,好似有谁在背后追杀她一样。
跑路的时候她脑子里一团混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或该思考什么,直到她跑回自己的住处,喘着气跌坐在椅子上,才开始试图整理思绪。
“公主,您没事儿吧?”小诚子凑过来关切地问,穆丛澜吓了一跳,发现是他后烦躁地招手让她退下。
然后望着窗外漏出的点点星光发起愣来。
她是知道后宫很难真正和谐,明争暗斗争宠是家常便饭,可她也从未料想到,母亲那辈的嫔妃们之间的故事能到如此错综复杂,匪夷所思的地步,何止是四喜空寂这一个词所能形容的?
母亲那时候,过得是怎样一种生活啊?果然是小时候太不懂事,才以为母亲风光无限,盛宠无边吗?
最重要的是……难道她当真面临着被湘嫔灭口的命运?
并且现在的她,再也无法大大咧咧地仰仗辰妃了。
感到窒息错觉的她抱着胳膊倒在桌上,说是自己突然饿得不行,让小诚子给她准备夜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