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还是没能查出到底是谁下的毒。食物和器皿都有下毒的痕迹的话,查起来确确实相当棘手。
虽然最后没有确定真凶是谁,不过那天晚上几位娘娘提到过的那位在四方馆主事的大人还是倒霉地受了牵连,全家下狱,穆丛澜还听说那位跟辰妃同姓的刘昭仪在皇帝门口跪了一整日,最后被人加走拖回宫里便自尽了。
而穆丛澜更在意的是,一转眼,辰妃就快要临盆了。
穆丛澜突然惊觉自己在抚辰宫中住了已经两个月了,她以为自己已经住了两年。
确实,如果没有那天晚上一时玩心起了偷听几位娘娘说话,她也不至于这么度日如年。
每次听宫人传唤用膳她就心跳加速,全身紧绷,生怕这一去自己就回不来了。
没错,这两个雨来,她只是担惊受怕,而想不出任何有效的解决办法,更加之她再也不敢把心里话都倾倒出来告诉辰妃,所以一直以来这些事都闷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其实告诉穆丛臻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可她很确信姐姐对此也不会有什么办法,而且她穆丛臻恢复公主身份后情绪越发暴躁,行为越发冲动,说不准就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这种情况下她绞尽脑汁了也想不出什么万全的办法,只能祈求上苍了。
好在有惊无险捱到了辰妃临盆前一个月。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这天她看到辰妃的肚子忍不住心想,大概湘嫔也不想打草惊蛇,见她这么老实,就打算放过她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几个月来辰妃待她一如过往,至少她在抚辰宫里头是住得很舒服,没有任何慢待。可芥蒂已经成形,穆丛澜自己心里清楚,她和辰妃之间早已有了一条无可逾越的鸿沟。
掐指一算,很快要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穆丛澜满脸忧郁地梳妆着准备前往辰妃寝宫,走之前却突然注意到缺了个人。
“小诚子呢?”她问这段时间被派在她身边服侍的抚辰宫宫人琳琅道。琳琅左右看了看摇摇头说:“早先他跟我说过,让我转告您一声,他有急事儿可能会回来晚些,说到时候再来向您请罪。”
“……真奇怪。”穆丛澜摇了摇头,并未做太多深究,毕竟现在给辰妃试毒才是她的本职工作。
因为她不同于一般试毒的宫人,每次用膳她都很辰妃坐在一处共同进餐,所以迟到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她只好先走一步了。
她住的地方和辰妃的寝宫很近,方便两人时常来往,穆丛澜走在这条再熟悉不过的走廊上,突然忧郁地想起这种日子还要再熬个一月半月,她还是欲哭无泪。
砰砰砰。
耳畔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穆丛澜循声望去,拐角处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主小心!!”
琅琊惊叫起来的时候,穆丛澜已经被撞翻了。
她哐当一声坠向地面,不仅身上摔得生疼,还被结结实实地压住了。
脑袋嗡嗡作响,又晕又趁,刚才差一点就脸部着地了。穆丛澜勉强自己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抬眼正看见小诚子手忙加乱地从自己身上爬起来,退到一边,咚地一声一头磕在地上。
“奴……奴婢冲撞公主,万死不辞!”小诚子发着抖说完猛地抬起头咬着牙道,“但是奴婢有一重要之事必须向公主禀报!”
穆丛澜被琳琅扶着站了起来,头还昏昏沉沉没有彻底恢复过来。她扶着额头,又甩甩脑袋,这才勉强让自己神思清明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她问地上跪伏着浑身紧绷的小诚子。
“公主,此人竟敢如此莽撞伤害公主玉体,应当立即拖出去杖毙!”玲琅在一旁尖声喊道,穆丛澜轻轻推了她一把,又问小诚子:“什么事,你现在就说,我要赶去用膳了。”
小诚子咬了咬牙,又把头低下了。
穆丛澜楞了一下,又扭头看了眼吹眉瞪眼的琳琅,然后清了清嗓子说:“我突然想起有个重要的东西忘记带了,琳琅你先帮我去告诉娘娘,我很快就来。”
“可是,公主……”
“一点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别磨磨蹭蹭了,快去吧。”
在穆丛澜状似蛮横的要求下琳琅只好应了转身离开了,穆丛澜看了看周围,二话不说把跪在地上的小诚子拽起来,拉着他走到拐角处,这里转转头就可以看到两边走廊直到尽头的情况,庭院中的景色也一览无余,被人听去的风险小一些。
毕竟她曾经就干过这种事,不可能不在意。
“好了快点说吧。”穆丛澜不耐烦地催道,“我赶时间。”
“公主赶着去试毒吗?”小诚子说着脸色更阴暗了一些,“这是去送死啊。”
“……什么??”
“今日的晚膳吃不得。”小诚子顿了顿才说,“有人下毒。”
“又……又有人下毒??”穆丛澜惊愕过后突然反应过来重点是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小诚子面色有些尴尬,咬了咬牙才说:“奴婢刚才去见了韦茹。”
穆丛澜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韦茹是谁。
于是她双手交叉胸前道:“是吗,你们还藕断丝连啊。”
“……不不不,不是这样,奴婢是……被叫过去的,奴婢本与她毫无干系。”
说到这儿他还咬了咬牙,看得出也是受过好些委屈。
“你是说……韦茹特地叫你过去的?”穆丛澜狐疑地眯起了眼。
“正是,一开始奴婢也是百般拒绝,最后她说她知道事关你生死的重要消息,奴婢才忍不住去了……我们是秘密见面的,地点也是由奴婢定的,碰面之后,她只说了一件事。就……”
“就是有人在晚膳里下毒是吧,”穆丛澜打断了他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透露?”
“对,奴婢问过她消息来源,是否可靠,总之尽可能多了解一些,但是……”
“除了下毒这件事她就是什么都不说是吗?”
“嗯,她说她也有自己的难处,能透露这个也是看在……看在奴婢的份儿上,想救公主一命,其他的问太多就是为难她了。”
穆丛澜沉默了一会儿,沉着脸问:“你答应了她什么吗?”
“……”
“不会真的以身相许了吧?”
“……”
小诚子头低到看不见表情。
穆丛澜咬了咬牙,压着嗓子道:“看来是这么回事,真可疑。”
“可疑?公主的意思是……”
“如果我跑去警告辰妃,甚至把韦茹叫来质问,怕正是某些人下怀吧。”
“那……理由呢?”
“你说我起疑的理由?非要说的话,就是韦茹的行为太反常了吧,没有道理。”穆丛澜捏着下巴说,“你好像不值得她为之去找死吧?”
“……找死?”
“如果她在没有人授意的情况下这样做风险很大的吧,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不过……”
“公主!”琳琅哒哒哒地跑着远远喊道,“您怎么还在那里?辰妃娘娘在等您进膳啊!”
穆丛澜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强作镇定道:“刚才东西掉在这里了,我跟小诚子找了好一会儿。”
“那您找着了吗?奴婢们帮您找吧,别耽误时辰了,辰妃娘娘等急了。”琳琅仍在催促。
怎么办?穆丛澜默默揪住了裙子问自己,她绝对不想明知故犯地去中毒的,要么干脆就立马把这个消息爆出来好了,应该会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的。但是……但是如果这样做真的是某些人喜闻乐见的呢?如果这被暴露是计划中的一环,鬼知道还有何等凶险的后续再等着她?
毕竟自从那日听过三位娘娘夜谈之后,她实在不敢抱着一点点侥幸心理了。
那如果她想办法不去试毒呢?她这几个月兢兢业业从未缺席,就这一次旁人大概也不会想太多吧。
可是那样的话辰妃十有八九就要中招了,那后果当然是一尸两命。而且这样怎么看她也逃脱不了罪责。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提心吊胆了几个月……果然……
“公主?”琳琅似乎有些不快了,“那边怕是不得不把凉掉的饭菜统统撤掉了。”
“啊……知道了。”穆丛澜莫名有几分心虚,“其实我不是掉了东西,只是因为肠胃不好不太想吃东西……这几天总是拉肚子,实在很痛苦……”
“你……你不是跟娘娘吃同样的食物吗?怎么可能吃坏肚子??”
“我……我自己开了小灶……”
琳琅无语了,眼里都是掩藏不住的鄙夷。
“不过现在要去也可以,但是要拜托琳琅姐姐一件事。”穆丛澜难得地撒起了娇,琳琅一时有些不适应,还是别扭地应道:“公主有什么吩咐,奴婢照做就是。”
“帮我弄碗绿豆汤来吧,凉的也没关系。”
“……为什么?”
“琳琅你没听说绿豆降火吗?饭前吃效果更好啊。”
“真的有这种……说法吗……?”
“你的意思是我耍你玩?”
“不不不,好吧……奴婢这就去办,还请公主尽早赶去娘娘那里。”
穆丛澜松了口气,又转头对小诚子说:“你也去吧,毕竟是我的无理要求嘛,可不能累着琳琅。”
两人乖乖应了之后一道转身离去,穆丛澜背过身去,望着往远处延伸的走廊,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