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丛澜和穆丛臻又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达成共识。
于是穆丛臻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静和镇定，开口道：“事实上，一开始儿臣考虑的也是派人潜入中山王的府邸行刺，毕竟……以儿臣的能力要与他对抗基本是没有胜率的。可是宫中行动更是限制多多，比如……”
“比如朕就会第一个出来阻止，是吧？”
穆丛臻咬咬唇，低下头不说话。
“你继续说！”
得了父皇的准许，穆丛臻这才抬头继续道：“所以儿臣就想着在宫中选个合适的地方，将人引来再作打算。思来想去，宫中最合适的地方莫过于是妹妹的延璋宫了，一来姐妹二人说话方便，二来妹妹马上就要嫁入祁家，多少和他也有些关系。其次……延璋宫毕竟是晔阳的住所，她对这里一草一木都十分了解。”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弟弟也在这里？？”穆鸿帧指了指隔壁的方向徒然提高了声调问，“没有想过会波及他人吗？”
穆丛澜本来想辩一句他们已经把人都送走到隔壁了，但转念一想，确实这其中意外很难防止，她只不过把人们赶到隔壁，那堵墙又能真正挡住什么呢？
她偷偷瞥了一眼姐姐，她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穆鸿帧见状大吼了一声：“怎么都不说话了？？嗯？刚才不是能说会道的吗？！”
于是穆丛澜和穆丛臻只得低下头认错。
“父皇，儿臣知错了。”
穆鸿帧嘴角抽了抽，又问：“就算你们准备好了陷阱，祈文庄那老奸巨滑的老家伙要如何才能上钩？就算你是大长公主，他也懒得卖你这个面子！”
“所以儿臣求了刘公公。”穆丛臻咬咬牙说，“儿臣特地向刘公公提了，要强调父皇您和大皇子在一起，还有晔阳，这样她就相信您绝不会在孩子面前动手。”
他确实不会，可惜想动手的不是他。
穆鸿帧听至此处，已经明白了八分。
“然后呢？”他又问。
“然后……然后要多亏刘公公巧舌如簧将人引来此处，只要他踏进启明殿，我们就有六分把握了。”
“那剩下四分呢？”
“那就看……晔阳的弓术发挥如何了。”
穆鸿帧一直在怀疑一个问题，她们姐妹俩在打架这方面几乎拍不上用场，可是他也确实看到了祁文庄身边那形影不离的保镖的尸体。要说没有男人帮忙，他是绝对不信的。可如果当真是穆丛臻或者穆丛澜为了干这事儿把一个男人，而且是会武的男人带进后宫里，还是穆正诚的卧房里，他是绝对不会原谅她们俩的。不管她们干了什么好事。
他眯着眼盯着穆丛臻的脸，嘴角带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问：“为什么要指望你妹妹？你不觉得这太难了吗？”
“因为我们决不能把男人带进后宫，而且还是大皇子居住的殿阁里。既然如此只能委屈晔阳了，不过看起来……晔阳还是值得信任的。”
穆鸿祯呵呵冷笑两声，又问：“所以，你们是怎么处理那个……”他指了指屋外的方向终于憋出来，“祁文庄身边那个男人，我听说他对他的主子是忠心耿耿，平日里寸步不离，几乎充当了他四肢手脚的人，你们能对付得了他？”
“所以是速战速决。”
穆丛澜突然开口，另外两人的视线突然集中到了她身上。穆丛澜暗暗吸了口气，抬头道：“正因为难解决，拖延下去只会对我们不利，所以我在他们第一次出现在视野里就动手了。先杀了祁文庄，这样他的仆人就方寸大乱，趁这个时候再杀下一个也不费劲了。”
穆鸿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天知道要跟这样的男人对视需要多大的勇气，偏偏对上了还不能轻举妄动，穆丛澜只能屏住呼吸跟对方大眼瞪小眼。
穆鸿祯自己也对弓道颇有造诣，他自然清楚女儿所说并非不可能，只是，要完成这些事真不是一般人随手一拉弓就能做到的，换做是他在当时，怕也是很难如此干脆果断。
也不知过了多久，穆鸿祯终于轻笑了一声，移开了视线。穆丛澜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穆丛臻也松了一口气，她在内心里感谢祁靖真不是李染对手，没让李染身上出现除了致命伤之外的其他伤口。
穆鸿祯垂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姐妹俩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垂着头沉默。
直到他们突然听到笑声。
两人抬头一看，穆鸿祯一只手扶着额头，嘴角仿佛是不能控制一般扭曲起来，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穆丛澜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忐忑的偷眼瞧着。
片刻后穆鸿祯终于停止了低笑，抬头道：“不管怎么说，朕心头那根刺终于被拔出来了，你们两人虽然犯了欺君之罪，但看在事成的份儿上，将功折罪，功仍有余。”
听到这话穆丛澜才稍微松了口气，和姐姐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
“说吧，”穆鸿祯面带微笑摸着下巴说，“你俩想要什么奖赏。”
“听凭父皇处置。”穆丛臻垂着头说，模样十分乖顺。穆丛澜瞥眼瞧了瞧姐姐，悄悄深吸口气说：“父皇，儿臣唯有一事有求于父皇。”
“哦？”穆鸿祯似乎来了几分兴趣，“你说？”
“儿臣想求父皇赐予……赐予自由进出宫禁的便利。”
穆丛澜自己问完，还在心里不断自问，我这要求不算太过分吧？真的不算太过分吧？
“自由进出宫禁？”穆鸿祯挑挑眉又问，似乎有几分不相信。
“正是。”
沉默有些压抑，穆丛澜的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好在穆鸿祯没多时便打破了这沉默，笑道：“这就是你要求的奖赏？”
“是的父皇，儿臣别无所求。”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朕就允了你。”穆鸿祯干脆地便答应了，接着话锋又一转说，“不过你们二人这次如此胆大包天，若是朕只奖不惩，你们二人下一次指不定干又赶出什么祸事来。同昌，这次朕要收回你之前破例多给的三百封邑，可有异议？”
“……儿臣不敢。”穆丛臻噘着嘴颔首。
“至于晔阳，看在你只是从犯且击杀有功的份儿上，朕就不罚你了。从今往后你可仔细着些，再让朕发现你们这般胡来，不管你们做了什么一律严惩不贷，听明白了吗？”
“是……”
姐妹二人再次扣头，穆鸿祯呼出一口气，然后便干脆起身绕过二人往外走。穆丛臻和穆丛澜连忙起身跟了上去，看着父皇走出启明殿，将刘容找了来。确定此间消息没有走漏之后，便向刘容下令，叫他速速带上銮禁卫人马前去中山王府清剿叛党余孽，刘容脸上这才收了那忐忑不已的神情，面上露出了小人得志般的笑容，之后便领命而去。
接着穆鸿祯便径直拐去穆丛澜的住处探望儿子去了。而穆丛澜只能在跟着去的时候心中默默祈求上苍保佑，让越少陵动作够快，行事顺利。
*
“少爷，宫里头来人了，那个太监自称是晔阳公主的人。”
听着小厮如此说着，祁成益二话不说马上放下手里的诗集，一边起身一边吩咐道：“快，快去好生招待，我收拾收拾马上来。”
那小厮听罢立马领命而去，虽然祁成益暂时想不到这时候公主身边的人突然来这里见他有什么事，但他就是莫名的兴奋，手上的动作也立马麻利了许多。稍微打理打理之后祁成益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往客厅里去。
果然，他见到了一位颇为眼熟的宦官，只不过这回这个宦官应该是换了一身更加高阶的服色，衣物上甚至有了华丽的暗纹。
祁成益忙上前打了个招呼，正打算再客套几句，越少陵突然举起手做了个止的动作打断了他，说到：“咱们长话短说吧祁公子，公主她本人就在府外，只不过不方便直接进来，她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祁成益立马紧张兮兮地问：“是……公主有麻烦了吗？”
“差不多，总之请您快些过去，公主迫切地想见您。对了，只见您一人，你最好别带随从。”
“好，咱们现在就去。”祁成益看了看周围，又说，“请公公带路吧，对了，需要我带点什么吗？”
“不用不用，您本人过去就够了。”
“……好，走吧。”
于是两人转身一前一后往王府门口走去，路上祁成益边走边想，这都快要成亲了，公主那儿还能出什么大事儿吗？可千万别再事成之前再出什么岔子啊。
两人脚步飞快出了王府，在越少陵的带领下拐过了几个街角，不知不觉就钻进了巷子。
“公主在这里面吗？”越少陵指着前面幽深的小巷问道。
“不，公主根本没来。”
越少陵转身说完，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身后就突然冒出了几个大汉，二话不说将其敲晕扛了起来。
“没被人发现吧？”越少陵望了望巷子口问，“快，快行动，把人抬上车。”
几个大汉应声行动起来，手脚麻利地把人抬到了巷子口的马车上。越少陵看看四下无人，便将书信和装着玉镯的盒子放到了车厢里祁成益身边，然后自己跳上了前座，吆喝几个大汉上了马车。在几声清脆的马鞭击打声之后，车轮子便咕噜咕噜飞快转动起来，驶向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