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丛澜呆了一呆,突然有点儿词穷。
虽然父皇有难处这个问题她能想到,但是这种程度却是她不问就不可能想得到的。
“没想到吧?”穆丛臻笑了笑说,“所以父皇喜怒无常的也很正常。”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穆丛澜还有几分不服气,不过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破以为然地点点头表示赞同道:“那父皇现在可有想到良方解决这件事?”
“想到的话能把你嫁出去吗?”穆丛臻白了她一眼说,“总之现在能拖一时是一时,父皇已经有数不清的烦心事了,他也是力不从心。”
穆丛臻忍不住开始好奇,穆丛臻现在如此体谅父亲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其中有几分是真心,又能维持多久?
“既然如此,那我知道了。”穆丛澜点点头说,“麻烦你说这么多了。”
“等一下,”穆丛臻怀疑地眯起眼睛说,“你问这么多……我怎么感觉不全是为了成亲的事儿?”
“那……还能为了什么啊。”
穆丛澜说话时忍不住移开了眼神,从小把她带大的穆丛臻再熟悉不过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穆丛臻突然凑到妹妹跟前问道,“不老实说我可是不会告诉你最关键的部分的。”
穆丛澜瞥了眼穆丛臻咄咄逼人的眼睛,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她早就该想到这点小心思瞒不住姐姐,更何况她要向穆丛臻寻求帮助,也不太可能一直瞒下去。
穆丛澜咬了咬牙,索性就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不想嫁给祁成益。”穆丛澜摇了摇头说,“强行成了这件事到头来谁也不落好。”
“哦?这话怎么说?”
穆丛臻翘起了二郎腿,看上去是突然来了兴致。
“如果……如果我不能做到呢?这件事还是有风险的对吧?”
“别说这种没用的话啦,不想嫁就不想嫁,你可以直说,我也懒得细究。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悔婚造成的后果你担得起吗?”
“不不不,我不想悔婚。”穆丛澜说完地下退暗暗咬了咬牙,又说,“我想提早解决掉祁文庄。”
那瞬间穆丛臻还以为自己耳朵出岔子了。
“啊……?你说什么刚才?”穆丛臻挑眉问道,“你要干嘛?”
“我说,解决掉祁成益的问题啊。”穆丛澜一本增加地回道。
“你疯了吗??就凭你??”穆丛臻陡然提高了声调,“你能做什么啊?就连他的事情你都是从我口中听说的!”
“你先安静下来听我说好吗?”穆丛澜叹了口气说,“反正早晚也要解决,何必还要卷入一桩麻烦事呢。”
“麻烦事?”
“我啊,”穆丛澜说着眼神阴郁起来,“你很清楚我要是嫁过去下场如何吧?最大的可能就是和你一样,倒霉一点就得和夫家绑在一起共存亡,你自己也经历过那种事,还用我说嘛?”
穆丛臻被她这么一说,心中埋藏已久的痛楚突然就这么被翻了出来。
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才能嫁的,最最中意的驸马,和他们胎死腹中的孩子。
虽然他们夫妇俩的悲剧纯属意外,并不是被人安排,但那种失去一切的悲伤她怕是临死也不能忘,平日里也只能努力不去想起来减轻痛苦而已。
一时间她竟然无话可说,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妹妹几句话噎得如此心虚。
“我嫁人后的下场你早就想到了,对吧?”穆丛澜立马趁热打铁,这次换她凑近穆丛臻跟前低声道,“如果我比你好运点生下了祁成益的孩子呢?到时候该是何等煎熬啊……”
“好了好了!”穆丛臻赶忙往后缩了缩使劲摆摆手仿佛在赶苍蝇,“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行了吗?我以为你没想这么多……不会介意这些……其实我也打算在悲剧发生前帮你的!”
“然而已经产生了感情和羁绊要如何清除?根本没有那么简单的吧?中山王老奸巨猾,若是我根本无心侍奉他们一家,他绝对能看出来的,这样的话我嫁过去还有什么意义?”
穆丛臻咬紧了牙,额角留下了一滴汗。
良久之后,她只能挤出一个字:
“你……”
“我当时就告诉你了吧,我知道你们都在利用我,你当时应该是觉得我只是觉得被人利用所以不快,想不到我能想那么远?”
穆丛臻的鬓边早已汗湿了。
“说真的,如果连你这边也没希望的话,我真的有打算直接自裁了事。”
穆丛臻咽了口唾沫,所以妹妹这是在威胁她?这才是她这次叫她来的主要目的啊!如果穆丛澜突然闹出什么幺蛾子,突然拒不配合,不肯老实嫁人,那她这个出主意的人要负首要的责任啊!父皇的脾气她最了解不过了,如果穆鸿祯觉得自己被耍弄了,那么现在她拥有的一切很可能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于是她结结实实打了个战栗,穆丛澜挑了挑眉一脸无辜问:“你很冷吗姐姐?”
“不……不,没有。”她说着故作淡定地把湿了的鬓发绕到耳后去,“事实上我本来只是随口一提,嫁一位公主给对方会有一定的安抚作用,父皇七八个女儿呢,适龄的加上你也有两三个,我没想到中山王那个老不死的竟然直接点你的名,真是……”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呢?我以为姐姐当真如此无情呢。”穆丛澜歪着头笑了。
“我当时是以为大势已去,说什么也没用嘛。”穆丛澜干笑两声说,“话说回来,你想干掉祁文庄,有什么成熟的计划吗?”
“有的话也不用特地找你来问你啊。”穆丛澜无奈地摇摇头说,“不过问完你我也确实知道要正面和她对决真是以卵击石,找死而已。”
“是啊,当时你母亲没有直接把他连累死真是可惜。”穆丛臻两手交抱在胸前说,“本来父皇把他召回来是对付姓刘的,谁成想又喂肥了一只白眼狼,真是让人头疼啊。”
“既然如此咱们只能剑走偏锋,用某些简单粗暴的办法了。”
“杀了他吗?这种办法我也想过,但是祁文庄手上高手如云,他很肯花大价钱收买江湖中人,王府简直跟堡垒一样,要在这种保卫下取他首级,我手底下最能干的刺客也做不到。多派几个人?那还不如直接发兵攻打王府呢,不现实的。”
“但是现在我也和他扯上关系了。”穆丛澜拍了拍胸前说,“而且我还是他绝对不会视为威胁的人,也就是说,他对我的防备是完全没有的。”
*
这次回到仙居宫,对沈元白来说真是有惊无险。本来他都做好准备被卫兵捉住,预想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惨烈结局,结果事实是他一路左躲右闪的竟然还真平安无事地回到了仙居宫。
回到宫里后他直接把自己扔到了床上,毕竟刚才经过了十分紧张的逃亡行动,就算没成功,那也足够让他身心俱疲,浑身都是冷汗。
不管怎么说,今日的行动也是让他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静。
虽说如此,肉体的疲倦还是迅速将他带入了梦乡。
他梦见了穆丛澜。
梦中他还是有不少自己的意识的,仿佛是在心甘情愿接受梦境的操控一样。
他似乎是在来宾席上,看着穆丛澜一身凤冠霞帔,和同样衣着喜庆的新郎官拜着天地。现场一派喜气洋洋,父母双方和满座亲友情绪高昂,人声喧嚣。但坐在不起眼角落的他总觉得周围的气氛非常怪异,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藏在这美好和谐的表面下,即将就要发生。
接着这一对新人开始互赠礼物,处于梦中的沈元白并没有立马意识到正常的婚礼根本没有这个流程,他只是紧张地注视着双方交换了礼物。新娘先打开了新郎的礼物,那是一个形状精致的玉器,像是一个缩小很多的方鼎。新娘看过礼物后交给身旁的某人,然后把自己的礼物呈上。
沈元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面目模糊的新郎掀开了改着礼物的红布,露出了明晃晃的刀刃。
下一刻,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起匕首直接挥向对方的脖颈,霎时间血溅三尺,喷了穆丛澜一脸。
没错,这里的所有人,只有穆丛澜是有脸的,其他人包括新郎的脸全都看不清楚,只能有个大致的五官轮廓。
然而现在这唯一清晰的脸,被鲜血染遍了。
他突然意识到,穆丛澜在盯着他看。
身体不能动,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持刀的穆丛澜朝他走过来,然后轻轻靠在他胸前,在他耳边呢喃:“其实这场婚宴是为你我准备的,开心吗?我们终成眷属啦。”
沈元白浑身发抖,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周围的那些“亲朋好友”都转过头来,齐刷刷地盯着他俩。
不,不!
沈元白开始使劲儿挣扎,但是他还是无法发出声音,全身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穆丛澜那张染血的脸越来越近……
“喂!”
沈元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湿透。
刚才有人喊他?似乎是个男人?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扭头一看,竟然看到銮禁卫打扮的兵士正站在他床头。
那人冷冷地俯视着他,用同样令人胆寒的声音道:“你身边那小太监在城南乞丐窝被抓住了,你最好现在就想个理由向傅大人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