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这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的吧……
穆丛澜都忍不住为那个少年揪起心来，莫名觉得自己把他坑到了。
“对，就是晔阳。”穆鸿祯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迷之愉悦，虽然听出来了也没人敢说出来。
“这……晔阳公主啊。”祁成益咬了咬唇，纠结了那么一小会儿，才说，“晔阳公主年轻貌美，又学识渊博，若是送去和亲的确是极好的人选，但是……”
穆鸿祯挑挑眉：“但是？”
“但是……但是……”
穆丛澜仿佛看见了大冷天里少年额角上挂下了汗珠。
“但是如果微臣没有记错的话，家父应当已经向皇上提过结亲之事了吧？微臣不太明白……”
说到这里少年已经是满头大汗，说话都有点儿打结了。
“哈哈哈！”穆鸿祯大笑起来，“是没错，中山王已经向朕提过亲了。晔阳也……”
穆丛澜立马从灌木丛后边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引起了两个男人的注意力。两人扭过头看见她皆是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只不过还各有千秋各不相同，看得穆丛澜也想笑。
她努力绷住脸，装作仿佛是漫不经心地偶尔经过一样，然后清了清嗓子向穆鸿祯行了个礼问安，然后才转向还在发愣的祁成益问道：“你就是中山王的义子祁成益？”
“正……正是在下。”祁成益回过神来慌忙拱手道，“见过公主。”
穆鸿祯嘴角抽了抽，指着穆丛澜道：“你怎么……”
“我早已从父皇口中听说过你了，”穆丛澜微笑着打断了穆鸿祯的话，“今日偶遇二位谈天论地，便忍不住跟着听了一听，祁公子果然是年轻有为，不同凡响。”
“公主……公主过奖了。”祁成益低着头说完，通红的耳朵根子还是把他出卖了。
“所以，我决定同意这门亲事。”穆丛澜微笑着对他说道，“你意下如何呢，祁公子。”
“我……我……”方才对答如流的祁成益这会儿又结巴又憋红了脸，好容易挤出几个字道，“在下不……不才……愿……愿作公主良配。”
“好的，父皇，”穆丛澜说着扭头对父亲道，“这件事已经妥了，儿臣就先退下了。”
“哎？”祁成益愣了一下，嘴里还期期艾艾道，“可是……公主……”
“好好，你退下吧。”穆鸿祯不耐烦地摆摆手，穆丛澜匆匆行了礼，转身就走。
再不走她也要露馅了。
没走几步她就开始面红耳赤，脸上发烧起来。
我刚才都干了什么？
嗯，也没什么，就是主动向内定了的驸马求婚了而已。
祁成益会怎么想她啊？？
算了，做都做了后悔还有何用，总之多亏了自己这件事真是铁板钉钉没跑了，想想也是哭笑不得。
如果不是因为先前已经被祁成益看到，父皇又差点儿直接把她说出去，为了这丁点面子她也不至于这么豁出去。
再次看到延璋宫宫门的穆丛澜，心情突然十分复杂。一半是忧愁，一半是窃喜，忧是忧在这桩婚事怎么想也有几分草率的意思，喜是喜在过不了多久，自己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于是走进了寝殿她先把左右摒退了左右，只想先一个人静静。
“又在叹气。”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差点儿又把穆丛澜吓了一跳，好在她的心脏比常人强韧了那么一点点，只是浑身一震而已。
“又是你……！”穆丛澜扭头柳眉倒竖道，“下次能不能打个招呼！”
“我正是在打招呼啊。”沈元白一边走过来一边摊了摊手说，表情和口吻都相当无辜。
穆丛澜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摇摇头，又说：“你上次回去没出什么事儿吧？”
“当然，要是出了事儿我还敢再来吗？”沈元白挑了挑眉，望了一眼窗外又说，“我听宫人讨论说你订婚了。”
“……嗯，是啊。”穆丛澜心虚起来，说着就移开了目光。
“那就恭喜你了。”沈元白说着慢悠悠踱步到桌前坐下说，“你也想离开皇宫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穆丛澜一边饶有兴致地问一边翘起二郎腿给自己倒茶。
沈元白挑挑眉在桌前坐下说：“从你表现出的种种细节猜出来的，加上我了解过的那么点你的过去，似乎也说得过去。”
现在说起过去的事儿穆丛澜多多少少有些尴尬，那段日子对她来说既遥远又鲜明，虽然她一直在努力忘记，但那段记忆怕是这辈子都烙在她心里了。
见穆丛澜突然神色暗淡，沈元白连忙道：“是我唐突了，公主莫放在心上，提起来……只是为了回答公主的问题罢了。”
“我没有在意，”穆丛澜苦笑着摆摆手说，“我倒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哦？你说？”
穆丛澜咬了咬唇，思量了片刻才开口道：“若是让你娶公主，你会乐意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并非皇族中人。”
“这个嘛，”沈元白捏着下巴皱着眉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片刻后回道，“图驸马身份一身荣华富贵无忧，也许再图个公主貌美如花？除此之外也委实没什么可图的了，就是不知贵国的驸马也是否是一生不得担任要职，基本与仕途绝缘。”
“差不多是这样。”穆丛澜若有所思道，“那你觉着，我有貌可图吗？”
沈元白猝不及防听着这么个问题，呆了片刻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是没有吧。”穆丛澜老气横秋地探口气。
“公主何苦自怨自艾呢？”沈元白哭笑不得道，“且不说人之审美千差万别，以公主目前的心境，难道在下夸你你就能信了吗？”
“说的也是，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回事。”穆丛澜扶着额头摇了摇脑袋说，“突然开始担心起本来无所谓的事情来了，真是……”
“大概是因为公主有了在意的人吧。”沈元白挑起一边唇，笑容有些落寞。
“你回答得这么快，莫非是感同身受？”
穆丛澜问话时陪着挑着眉的神色委实调皮得很，沈元白笑容越发无奈，只是摇摇头说：“此事不提也罢，说起来谈了这许久，我倒忘了我来的真正目的了。”
“对啊，”穆丛澜也才想起来，说，“你找我有何事？”
“之前见识过你的书库，我也颇有几分心动，本想过来向你借几本打发时光，不过……还是算了。”
不过是借不着书了，穆丛澜瞧着沈元白的模样倒像是想起了逝去的亲友一般难过。
“为什么……说算了？”穆丛澜还是忍不住问了。
“现在不同过去了，我还是少给你添些麻烦的好。”沈元白苦笑道，“我可是听说了的，你被你父皇禁足过两次了。”
“啧，真是丢人。”穆丛澜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不过既然你也这么说了，我干脆也直言不讳了吧。”
苦笑在沈元白脸上也渐渐消失了，因为移开了视线而丝毫未注意到这点的穆丛澜抱着胳膊说：“你也……知道的对吧，为了避免种种不好的事情发生……往后你还是别再来延璋宫了，若是想要书你现在随便带什么走都可以，不需要还回来也行，还有……我还是会努力让父皇早日放你回去的。”
“你啊……”沈元白说着长长叹了口气，笑容越发透着苦楚和寂寥，“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只要你别将我忘得太快就行了。”
“……哎？”
没等穆丛澜仔细研究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沈元白已经站了起来。
“那就有缘再见吧，公主。”沈元白保持那勉强的微笑说完，转身就走了。
“等一下！”穆丛澜控制不住地抬腿追上那个穿着浅葱色宦官服的背影，然而那人就是一个转角的功夫，等穆丛澜追到殿外竟然放眼望去已经无处寻踪，只有几个路过的宫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这消失的速度，仿佛就是个来去无踪的影子一般，穆丛澜还是怀疑自己所看到的沈元白有几分真实了。
“公主，出什么事了？”小诚子赶过来担心地问道，穆丛澜赶紧稳了稳心神摇摇头说：“没事，我刚才怕是认错人了。”
“是吗？”小诚子的眼神到口吻都有十足的怀疑，好几次穆丛澜把他不由分说赶出去看门已经让他心怀芥蒂了，就算穆丛澜没有露出破绽，他也还是多多少少有些猜到了事实。
穆丛澜抱着胳膊转身往回走，说真的刚才这一出对她来说真是始料未及，就算她先前看出了那么一点点端倪，也是实在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时候。沈元白那张本就秀致清丽的面庞露出那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在她脑海中历历在目，越想越让她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可恶！可恶！穆丛澜使劲甩甩头在心里骂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下晚上又要睡不着了，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啊！
“因为公主有了在意的人吧。”
那个人一脸寂寞地说出这句话的模样从未如此清晰过。
你是白痴吗！突然反应过来的穆丛澜冲着心中浮现出来的影子吼道，那不就是你吗！跑个什么劲儿啊！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