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道往前走去,来到池子边的时候差点儿被孙妙然泼了一脸水。
然而孙妙然压根没意识到这一点,她还保持着泼水的动作哈哈大笑,回手又泼了穆丛臻一身水。
“一起来玩儿吧!”孙妙然浑身湿哒哒地冲着黑着脸的穆丛臻喊,“完了就没得玩了!”
“我年纪不小了,这么玩儿怕是要出毛病。”穆丛臻抹了把脸上的水勉强自己笑道,“娘娘可仔细身子,着凉了就不好了。”
“没事儿,我没那么容易生病!”她说完又转身泼其他人去了。
穆丛澜扭头望向穆丛臻,总觉得她想张口说什么但是还是努力憋住了。
“娘娘,我跟晔阳特地来祝贺你又获加封了。”穆丛臻提高声调说,“东西咱们先让人放你宫里了。”
“好!谢谢你们啦!”孙妙然说完又转身继续耍起来,穆丛澜小声凑近身边人道:“我看要和她搭上话很难了,他们看样子都站了很久了。”
穆丛臻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池子边上有几个盛装华服的女人,一看就是别的宫苑的嫔妃,反正穆丛澜也认不清,只是看得出来她们几个又着急又强挤出笑容,明显就是巴巴等着孙妙然从池子里出来。
“咱们走吧。”穆丛臻摇摇头说,“指望不上。”
“你指望她什么?”两人一起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笑问道,“你接触她,总比我接触她多,难道以前没发现她是这种人吗?”
“我以为她是别有用心,现在看来也许是我想多了。”穆丛臻叹口气说,“不过到底如何,还不好说,这后宫里啊,妖怪多了去。”
穆丛澜想起了上次孙妙然突然跑到她宫里来找她玩儿蹴鞠,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走。穆丛澜也没猜着她到底是几个意思,非要往阴谋方向想也成,要说她完全就是一时兴起也没问题,毕竟一切都没有证据。
“你说……为什么有人说她风评不好。”穆丛澜又把声音压低了问,穆丛臻微微吃了一惊,反问道:“你从哪儿听说这个的?我宫里头的婢子?”
“我……我朋友。”
“你什么时候交上朋友了?真稀奇。”
穆丛澜脸一黑,加快脚步怒道:“你不想说算了。”
“你还愣上了!”穆丛臻快步走上前拽了她一把忿忿道,“几天不见的脾气就噌噌往上涨,我是你姐姐开个玩笑都不能了,你说孙妙然?对,她传闻是挺多,有人说她以前委身过青楼,这是最不靠谱的却聊得最热,孙妙然从小父母双亡,寄宿在姨妈家里的。她姨妈本身就是个守寡的荡妇,隔三差五往家里招男人,他们家不少小姑娘,不管是什么身份,成天里跟男人厮混。这事儿以前在他们那片人人都知道,她是怎么被送进宫里的我也不清楚。既然过了验身这一关,我们还能说什么。”
“她进宫多久了?”
“也就半年,”穆丛臻说着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也不喜欢她,可是父皇这会儿突然就好这口了,谁敢说个不字。她那么年轻,看着也挺能蹦跶,说不准又给父皇生一大胖小子。你以为现在皇后是什么意思啊,一来赌注那些满嘴礼仪规制的腐儒,一来还是想要儿子。一个太少,远远不够,折腾到现在啊,皇后什么出身,什么气质,根本不重要。”
穆丛澜也不需要她说的这么透彻,两人一路无话行至延璋宫,穆丛臻喝了两口茶就要打道回府了,穆丛澜也是好奇穆丛臻整日里在大长公主府怎么有那么多忙不完的事,不过她还是憋住了没问。
“对了,”走之前穆丛臻突然站住了问,“上次我说的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想过,”穆丛澜咬咬牙说,“可还没想好。”
“啧。”
穆丛臻抱着胳膊叹口气,片刻之后才说:“我也后悔,当初一口应承下来这事儿我全包了,谁能想到,都到这地步了,你还一点不肯配合。”
穆丛澜发觉自己现在火气大得很,她努力压抑住情绪,也学者她叹了口气说:“也不是我不想配合,人又不是傻子,我是你妹妹,当初是因为我他才不得不沦落逃亡,自从给我这次见了他他就放了话,下回想见他就难了。”
“你果真找到他了??”
“嗯,只不过他一听我说有这等好事,瞬间起了疑心,我看他很不相信,说了等他想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来找我的。”
“啧,这家伙真的是。”穆丛臻恨恨地撇了撇嘴说,“那既然这样,我也没有拌饭,听天由命吧,你说要把你嫁出去怎么这么难,唉。”
虽然抱怨了不少,但好歹是顺利把她送走了,穆丛澜抹了一把汗走回屋里,一边走一边祈祷能有什么事情接着封后大典之后还能立马吸引走父皇的注意力。
然后她的愿望还真实现了。
入秋之后,穆鸿祯还是对狄戎动兵了。
这个秋天狄戎格外地安静,既没有掳掠百姓也没有骚扰边陲,但已经有斥候带回消息说狄戎军屯兵石桥镇,那里离前线只有两百里路,而狄戎人马有三千之众,必是先锋无疑。更何况周围本就为数不多的汉人聚落都被他们屠戮殆尽,转而建立起来的是一座座临时工事。
尽管如此,还是被对方抢了个先手。狄戎此番一旦发动攻击便是惊人的一路势如破竹,无可抵挡。短短一月便攻破了洪台、梁河、义城等等十城,这消息传出时朝廷派出的大军刚刚从城郊出发。
就算是深处深宫之中,人人都能都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时而听到宫女们窃窃私语,也能感受到那种人心惶惶的氛围。
然而有个人是例外。
她的封后大典好歹是在战事发起之前就完成了,千钧一发之际她还是坐上了皇后宝座。
战事开始半个月后,前线传来军报,说是双方首次遭遇战惨白,但经过后续努力占回了赤泽郡,双方仍在僵持,郢军处于下风。
通往御书房的砖石路上,有名衣着鲜艳的少女正提着裙子疾奔,她白皙的脸由于格外兴奋变得红彤彤的,一路跑来香汗淋漓鬓发散乱,可丝毫也没有因为放慢脚步。她身后的宫女宦官一边追着一边不住喊着:“娘娘您慢点儿!”“娘娘仔细脚下!”
然而孙妙然还是丝毫没有停步的样子,她哪怕就是气都喘不允了,还是一口气冲到了御书房门口。
“娘娘!娘娘请留步!”大惊失色的刘容赶忙截住了她劝道,“皇上正在里边跟大臣们商议大事呢,您还是稍后再来吧?”
“不行!”孙妙然二话不说吼回来,“我也有重要的大事向皇上报告,你让开!”
“哎哟我的娘娘唉,能有什么事能比狄戎战事更紧要的,您可别冲进去坏了大事,否则皇上怪罪下来,老奴还得替您担罪呢!”
“不用你担罪,放心好了,皇上听了一定高兴!”
孙妙然说完就摆开刘容的胳膊要往里头冲,刘容早料到他会这样,身形一闪又堵在她跟前。
“你……”孙妙然急的脸上更红了,“你再拦着,我可要喊人了!”
“娘娘,您好歹也是皇后,多少注意点儿自个。”刘容看了看周围说,“这……让人看了不招人笑话吗?”
这口气简直是在劝不懂事的闺女儿了,刘容也打心眼里感到无奈。
“我是皇后,谁敢笑我。”孙妙然说着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宫女太监说。
看到被质问对象连连摇头她感到十分满意,刘容刚要开口,她就大张开嘴啊地嚎起来。刘容刚伸手要捂她嘴,她立马从他胳膊下钻了过去,砰地一下撞门而入。
“娘娘……!”刘容压着嗓子朝屋里喊,“轻点儿哎祖宗!”
孙妙然压根没听见他这可有可无的呼喊,径直往屋里走去。
怎么这么安静,她心想,不是说,正在谈论军国大事吗?
接着她进门一看,五六双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面对皇帝和一屋子身着朝服的大臣的陌生面孔,她多少还是瑟缩了一下。
“怎么回事??”穆鸿祯大步流星走上前来怒道,“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接着抬头对她身后吼道:“刘容!赶快把她给我带走!”
“皇上!我有身孕了!”
孙妙然突然吼出来的这一嗓子,让匆匆赶来的刘容和满屋子君臣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穆鸿祯神色迅速转变为满脸的欣喜不已,伸手摁住了孙妙然双肩问道。
“我……臣妾……臣妾是说臣妾有身孕了。”孙妙然红了脸又重复了一边。
“真的??多大了??”
“可能……一两个月吧。”
“怎么还可能,刘容!你来,快去请太医来,好生把皇后送回去。”
刘容哪儿敢怠慢,赶忙上前来将心满意足的孙妙然小心翼翼扶了出去。人刚走,满屋子大臣便争相贺起喜来: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是吉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