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沈元白猛地瞪大了眼惊道,“他知道你我……?!”
“他又不傻,怎么能不知道。”穆丛澜笑道,“他要是那么饭桶,我也不会找他做师父。不过你放心,目前看来,他无意妨碍我们,只不过咱们也得自知之明。”
“……”沈元白欲言又止,穆丛澜瞧着他纠结为难的样子直想笑,一时也忘了现在他俩的姿势多“羞耻”。
“先别想这么多了,”穆丛澜轻轻掰过他的脸说,“我今天来是要带你出去的。”
“……出去?”
沈元白一时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以为这就要获得自由了。
“嗯,仅限今日。”穆丛澜叹了口气说,“我没有别的办法,能争取到今天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你的意思是……今日我能够离开仙居殿……一整天?”
“不仅是仙居殿,”穆丛澜嘴角弯起了一个坏笑的弧度说,“我要带你出宫。”
刚听说的时候沈元白是不肯相信这种事能实现的,他内心里又一个十分冷静的声音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穆丛澜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但是穆丛澜一本正经地让他换一套好看的衣服,然后什么也不用担心烦恼,跟她走就是了。
换好衣服的沈元白有种自己要被卖的错觉。
然后穆丛澜便拉着他径直往侧门走去。接着沈元白就发现,他大摇大摆地经过哪些沉默不语的守卫真不是穆丛澜的白日幻想。这是何等微妙的感觉啊,他这样一个在严密看守下一年多半步不敢越过雷池的囚犯,现在就在穆丛澜的带领下旁若无人地走过守卫面前,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相当刺激了吧。
“……我还是不敢相信那个姓傅的就这么答应你了。”沈元白走在偏殿旁的小道上说,“他真的不怕我一去不回?”
“所以他派人跟来了啊。”穆丛澜耸耸肩说,“只不过现在你还见不到而已。”
沈元白看着穆丛澜一派轻松愉快的模样,越发觉得眼前这个拉着自己埋头往前走的少女,是个骨子里透着疯狂叛逆的人。
很好,甚合他意。
两人一前一后,刚出了仙居殿侧门,就能看见门口拐角处有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马车等候着。沈元白满以为自己已经猜透了穆丛澜的套路,但没有想到的是,穆丛澜直接在马车座位最中间坐了下来,然后指了指自己身后说:“为了以防万一,只好委屈你啦。一出宫门咱们就可以下车了,放心,这个办法我试过,还是行得通的。”
已经到了这里沈元白显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只得乖乖钻进穆丛澜身后下载的空间里去蹲着。
蜷缩着身体的沈元白仿佛再一次重新认识了自己,如果换做是过去,他怕是早把穆丛澜脸抽歪了,但现在他虽然颇有怨气但莫名地更加期待一会儿出宫之后发生的事。如果自己的母妃现在在这儿,怕正是要被他惊到下巴都掉了,还会怀疑自己见到的是个假儿子。
他只知道,这段时间来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不可思议的变化,全都是因为穆丛澜。如果她没有出现过,那么无论他在这里吃多少苦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只会越来越暴戾,越来越阴沉。
马车摇摇晃晃地颠簸起来,穆丛澜扭头垂眼看一看缩在她背后的蹲着的沈元白,又想笑又心疼。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手感还不错,特别柔顺。
出宫的路程相当顺利,虽然遇到过例行盘问,但是因为她早有先见之明把沈元白藏好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暴露。穆丛澜认为这么顺畅的开头应该算是一个好的开头,顿时心情又好了不少。
出了宫门过了半条街拐个弯,寻了个人少的角落里停了下来。
沈元白感觉到马车停下来之后立马松了口气,抹了把冒出细汗的额头,忍住了没有立刻站起来。
直到穆丛澜拍拍他的肩告诉他可以出来之后,沈元白才在她的搀扶下爬出了后座里狭小的空间,爬出了马车。
一下马车面前立马拂来一阵清风,沈元白舒出一口气,抬眼看了周围,有种盲人失明半辈子终于看见光明的感慨。
此刻云销雪霁,天气开始放晴,屋檐树梢和道路河中都覆着一层白茫茫的积雪,一眼望去竟有些刺眼。
周围没有路过行人,十分安静,沈元白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当然这必须是忍住了。
穆丛澜三言两语打发走了车夫,于是剩下的就是她与沈元白,还有那个被派来盯梢他俩的銮禁卫,穆丛澜记得他姓蒋。他抱着胳膊阴着脸站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步,鹰一般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俩。
“走吧。”穆丛澜拽了拽沈元白的胳膊,拽着他的袖子走了几步,便反手将他手掌握住。沈元白垂眸一瞧,虽然穆丛澜自己抿着唇鼓着脸,面颊通红但,她还是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松开。
唉,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爱的人。沈元白斜眼瞧着她由衷地想道。
“说吧,去哪儿?”沈元白笑问,“我可是根本不认路。”
“我也不认路。”模丛澜干脆承认了,接着变戏法一般袖子一抖抖出了一张地图道,“可是我有地图啊,这是我能要到的最详尽的都城地图了,为了今天还特地去问了几个宫女,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儿的,哪里有美景,全给我标出来了。当然这么一涂也就我能看得懂了,所以你跟我走就好啦。”
怎么说呢……不愧是穆丛澜啊,出来玩玩儿也思量得如此精细,哪里让他有表达异议的机会。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出来,”穆丛澜一边走着一边以感慨的口吻说,“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庆阳,却也是第一次见庆阳城长什么样。”
沈元白看向穆丛澜的神色多了几分怜悯,想当年周都城辽城已经被他玩到腻,腻到没什么可赏玩无聊至极。然而现在他看着穆丛澜,竟然有心中生出几分愧疚来。
“先去找地方吃午饭吧。”穆丛澜说着熟练地抖开地图说,“让我看看……唔……过前面这条街左拐,左拐,右拐然后直走到头,就是城里最负盛名的来盛酒楼,也是全国最贵的酒店,我还蛮想去见识一下。”
“看不出来公主出手如此阔绰啊。”沈元白十分配合,煞有介事地应道,“真是让身无分文的在下汗颜啊。”
“没关系,肉偿吧。”
“……你说什么?”
“没什么。”穆丛澜扭过头去避开了沈元白的视线,果然面对自己意中人直接说出话本戏文里男主角调戏女主角的话还是非常羞耻的一件事啊!
“我听见了。”
突然听见沈元白这么说穆丛澜猛地扭过头来,弯腰低头的沈元白笑成弯月的双眸几乎凑到了她跟前。
“随时欢迎你来取回补偿啊。”笑得一脸无辜单纯的沈元白如此说道。
穆丛澜立马就涨红了脸,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多了起来,人声喧嚣仿佛过耳云烟一般飘过,似乎除了沈元白以外所有的存在都变成了世外之物。
“到路口了。”
沈元白指了指前方,穆丛澜这才猛地惊醒过来,赶忙抹了抹通红的面颊,抖开地图道:“啊……差点走过头了,这边走。”
沈元白忍住了只是勾了勾嘴角,接下来一路无言,穆丛澜有种自己丢脸丢大了的感觉,只是在一边走一边寻思着怎么挽回颜面。
不说话只赶路的话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那个来盛酒楼之前。隔着十几步远就能看到酒楼门口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看来酒店的生意的确是相当红火。
穆丛澜边拉着沈元白走进店内边比划道:“先前我已经让人帮我订了雅间啦,所以咱们可以直接上楼了。”
“菜谱也备好了?”
“那不成,毕竟我不知道你口味如何,现在离中午还有段时间,慢慢等也可以。”
其实沈元白委实不太喜欢这样被人安排得滴水不漏的,但是看到穆丛澜兴奋得面颊泛红,也不忍心说什么扫兴的话,也就随他去了。
于是他沉默地看着穆丛澜拽着他知会了掌柜,转身上了二楼,走到了走廊尽头已经订好的包厢,推开门便是光亮宽敞陈设豪华的包间。穆丛澜终于松开手上前去打开了窗户,灿烂的阳光便撒在了屋子正中央,桌椅,地毯和窗下的插花都沐浴在了阳光中。
穆丛澜眼里仿佛都冒出了星星,然而这种水准对沈元白来说都算太过简陋了,只不过碍于穆丛澜兴致高涨不方便表露出来而已。说真的虽然郢国以南的周国不如郢国能打,但是财富足可令世上大半的国家垂涎,国土上大半地区都富庶得流油。所以也有不少周国人嘲笑北边郢国人都是与狄戎无异的,好战喜杀不懂风雅的蛮子。
穆丛澜心满意足地坐在了桌边,刚刚坐下隔壁就爆发出一阵男人的欢呼声,把一向冷静的穆丛澜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