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藏起来?”康嫔惊讶地瞪大了眼反问,“为何?这样做的风险你知道吗?”
穆从澜摇摇头说:“我觉得父皇一般不会想到我能做出这种事,他连我这个人都不时常想起,更不会想到关注我有没有偷藏禁书了。如果有,那我早就被揪出来了。”
“你早就……?”
“是啊,总之不起眼还是有些好处的,你挑个两三本给我,我马上带走。”
康嫔咬了咬牙,当机立断扭头在书架上翻找起来。穆从澜虽然先前答应得爽快,但这会儿也忍不住频频出去望风。
康嫔挑书比穆从澜想的要慢得多,穆从澜看得出来康嫔无比纠结,眼看就要接近正午了,她终于咬牙抱了四本书出来。
“就这几本了吧,”康嫔一脸不舍道,“这几本我从小就很喜欢,用了十几年时间翻译,基本全文都翻过了,我知道你带不了太多,试试看吧。”
穆从澜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把书往袖兜里塞。
她两手的广袖里勉强能塞进去四本书,就是外边看起来露出了一点奇怪的形状。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穆从澜拍拍自己的袖子说,“不然一会儿有人来了瞧见我又难说了。”
康嫔自然是非常同意这种说法,穆从澜这就兜着四本厚厚的书从清宁宫溜了出来,内心莫名紧张。
好在她离开清宁宫回延璋宫的路上并没有碰见其他人,终于回到延璋宫的时候穆丛澜长长舒了口气,她一个人溜进自己的藏书之处,打开机关,将书本都抖落出来,然后一本一本小心地放到书架上。
然后她就匆匆离开书库,关上机关,然后感到某种莫名的兴奋感。
这就是跟天下至尊作对的快感。
但是过后她突然想起那个不知在何处偷窥着康嫔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告发她的人,她就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她想起了曾经她的母亲也是这般被不知何人目击了证据立马告发,这便直接将人送上了断头台。
后宫之中这样的眼线无处不在,这件事她当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她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不会有人为了她花费这人力。但有可能就因为她在康嫔宫里露过几次面,就会被某些人记挂上。
向来都十分悲观的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抖了一抖。果然无论她怎么千小心万小心,只要还在宫里,就实在难免被牵连进祸端之中。
又过了两天,穆丛澜收到宫外的丹和郡主来信,说她得到消息,战争应该快呀哦结束了,她的父王已经在准备离开了,希望她能够出宫去与她聚一聚。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穆丛澜已经完全将丹和当做亲密好友看待了,她从未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真的找到这样的好友,和别人根本谈不来的话题也能狗和她侃侃而谈忘记时间流逝,又同她一样骨子里有股不安分的劲儿,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听说了穆丛澜一人射杀两个叛臣贼子才会无比向往,跟其他反感那种行径的人截然不同。
收到她的来信之后,穆丛澜收拾收拾就准备动身了。
每到这种时候穆丛澜就不得不感慨一句,越禁令真是个好东西啊。
赶到岳汶王的别邸见到丹和郡主时,她正在用一种非常不标准的姿势联系射箭。穆丛澜一瞧便制那是旁人不敢指出错误,所以就由着丹和胡乱射箭。丹和所学的这点儿架势,还是穆丛澜先前随意教的几句,穆丛澜还真没想到她能动手练起来。
发现穆丛澜在一旁抱着胳膊看了她好一会儿,立马满脸通红,连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唉,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丹和挠着后脑勺放下弓说,“看了我那么久笑话,是不是憋坏了?”
“郡主也没有那么糟啊,”穆丛澜噗嗤一声说,“也就是手指头差了几寸,药不够直,反正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差距而已,不用太在意啦。”
“算了算了,玩不来这玩意儿,练十年也及不上你。”丹和烦躁地摆摆手说,“走吧,陪我出去逛逛,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可能是咱俩最后一次一起出去呢。”
穆丛澜听她这么说,已经隐隐猜到了缘由。他们俩人一人挑一匹母马,与家仆打了个招呼后便骑马出府,一路往城外而去。
那是往青瑶山去的方向,出城就是一片阔野平原,视野极好,官道两侧草野茫茫,特别适合纵马狂奔。
然而她们俩骑术其实都不怎么行,只能放任马匹小跑着奔跑在草野上,不远处就是连绵黛山的山脚下,今日阴云遮蔽了一部分阳光,不过也算不上太阴暗,正好适合她们这样的贵族小姐出游。
两人溜了一会儿马,丹和先勒住马表情略带忧伤道:“别说是和你一道出行了,今后我怕是连这样骑马都不能了。”
“你……已经许了人家了吧。”穆丛澜谨慎开口道。
“是啊,对方门当户对,听说模样也是十里八乡难得的美男子。”
“那真是恭喜你了,”穆丛澜笑道,“这也算是难得的好姻缘了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丹和郡主怂怂眉说,“我倒不是对对方有意见,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想那么快结束眼下这种生活而已。你说,我是不是很作?明明有那么完美的成亲对象,人人羡慕的姻缘,但是却……”
“这与别人有什么关系,你不想自有不想的理由,旁人不了解你,自然就胡乱猜测,何必去在意呢。”
“你说话总是这么含蓄内敛啊。”丹和苦笑道,“不过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我又没打算抗婚,只不过是成亲之前发发牢骚罢了,你听一听就忘了吧。”
“嗯……”
“唉,你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呢?”丹和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提起了穆丛澜最不愿意提起的话题,“你可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一个对象也没看上。”
“那——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穆丛澜结结巴巴道,“只不过——只不过有缘无分而已。”
“真的吗!我就知道!”丹和顿时兴奋得两眼放光,“我都快要再也不能见到你了,你就跟我老实说吧,到底是谁?”
不能说。穆丛澜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说,他们俩的关系,哪怕是被迫结束后那么久,也仍然见不得光。
“咳咳,就是……就是……”穆丛澜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我……我很小很小的时候……”
“到底多小?”
“十三四岁的时候吧……曾经……曾经有个青梅竹马……”
这话说出来穆丛澜自个儿内心都一阵别扭。
“青梅竹马啊~真想不到,那个人模样如何?脾性如何?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这一连串问题问得穆丛澜十分头大,她只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他的模样……反正一直为宫女们津津乐道,越长大越是如此,脾气也很好,极少见他发火,看似漫不经心的,实则心眼多得很。可我那时候只是良妃宫里的一个宫女,被良妃处处管制,见面的机会不多。而且后来因为我母妃的那件事情,他们家受了牵连,全家都被贬到柳州去了。所以我连道别都没能好好说一声,也根本不知道他全家都走了,一直希望能和他再见面。”
“那……那日后你等到他了吗?”
“后来因为当年的刘辰妃坏了麟儿,皇上大喜,大赦天下,顺带把他们全家都赦免了。于是恢复了身份的王爷一家都回到了京城,只不过一点儿也不受人待见。”
“不受人待见?为什么?”
“具体为什么我也没听说,总之父皇和一帮大臣长久以来一直都以戏弄老王爷为乐,回京之前就因为玩笑过火了老王爷摔断了腿,回京之后他们家也并不好过。那个人……那个人为了家里,受了旁人蛊惑,前来刺杀我。”
“这……这是为什么?刺杀你,能给她什么好处?”
“我当时得罪了宫里最不能惹的贵人呢,就是那个人给了不少好处让他出手杀我,不过……当时因为有人守卫,加上他自己也于心不忍手下留情了,此事不了了之。”
“那……后来呢?”
“后来他便被家中断绝关系,流亡各地,很久很久之后,也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天哪,”丹和叹了口气感慨道,“没想到你的那位情郎……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啊……真是……真是比什么小说演艺来的更精彩呢。”
是啊,穆丛澜有些恍然想道,当年她和他的故事如此说出来,还真真是极其曲折跌宕的发展。
“那你没想过去找他么?”丹和又问了,“我觉得你们之间有误会,能解开的话就好多了吧。”
“我……算了,我们缘分已尽,何必再去找他呢?咱们去另一边看看吧,时间既然这么宝贵,不能浪费啊。”
“你在转移话题。”丹和眼里闪出狡黠的光说,“你们俩的事儿肯定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