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酷刑
白苏十七2018-07-28 02:254,946

  安平七年,西梁太子柏铭渡因丑事暴露自觉登基无望,密谋造反,被太子妃陈氏知晓。柏铭渡怒杀陈氏,连夜起兵,妄图逼宫。不料陈氏死前已然察觉不妥,早把消息传出,柏铭渡狼子野心一时天下皆知。

  二殿下柏珞沂率禁军以雷霆之势围攻太子府,生擒柏铭渡,五花大绑上了金銮殿听从陛下发落。

  一场宫变被扼杀在摇篮之中,天下人无不赞扬二殿下果断勤王之举。

  而太子柏铭渡,行为龌龊,狼子野心,妄图弑父杀君以夺大位,实乃不忠不孝不信不义之恶人。于祖宗庙前鞭笞三十,废去太子之位,贬为庶人,本定了腰斩凌迟之刑,但二殿下顾念骨肉之情,长跪金殿为其求情,陛下圣明,下旨挑去柏铭渡手筋脚筋,发配边疆,永生永世不得回京。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顾婉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轰然瘫倒在床榻上,惨白着唇,直说着:“不可能,殿下不可能谋反的……”

  “婉婉,”柏珞沂掰过她的下颌,强迫她看他,道,“这一场博弈,我赢了,不论是天下还是你,我都赢了。”

  顾婉连连摇头,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脚跑了出去。没跑两步就被柏珞沂拽住,他说:“婉婉,别走,你是我的。”

  顾婉自是不依,吵着闹着要去先柏铭渡,一边砸了手边的东西,一边还不忘取下发上的簪子抵在喉间来威胁柏珞沂:“让我去见殿下,我要见殿下。”

  簪子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划过小小的血痕,沾上莹润的血珠,看得柏珞沂心疼,他安慰道:“好,你放下簪子,我带你去看。”可是,等到顾婉慢慢放下簪子时,他又一记手刀把她敲晕在怀里。他看着她的睡颜,像是看着一个举世无双的宝物,带着小心翼翼和宠溺:“婉婉。”

  这边顾婉还在昏睡,而另一边,柏铭渡则被关在大理寺。

  阴暗的牢狱,门口的豆灯在穿堂风里一闪一闪的,诡异得像是墓冢间的鬼火。外边的狱卒围坐在方桌前,吆五喝六的吃酒划算,嘴里不时吐出一两句污秽不堪的粗话。

  柏铭渡一身灰色的囚衣,闭着双目靠在石床上,心里却想着此事的始末。

  他收到消息,说顾婉常常在书房出没,便故意在书房抱怨皇帝的不公,果然,顾婉就在外面。可是,他依然不信顾婉会出卖他。

  然而,没几天,顾婉就主动去找了柏珞沂――他的二弟,同时也是他最大的对手。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或是有什么样的交易,只是从那之后顾婉就失踪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回报的人战战兢兢的说着这条消息,可柏铭渡却想,顾婉哪里会失踪呢,她是那样依赖他的啊。她不可能自己离开,一定是柏珞沂劫走了她。

  然而,二皇子府中没有她的身影。

  这时柏铭渡有些急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鬼使神差的召了府兵四处找人。而他正在书房烦躁不安时,又见着太子妃陈氏进来。他本以为陈氏只是为之吃醋来质问他的,没想到她竟拿着顾婉的亲笔书信前来,而那信件中满是关于太子党的秘密,以及他在北胡屈辱的经历。

  柏铭渡不可置信的看着信纸上熟悉的笔迹,慢慢的,终于明白了,原来他的小兔子早已爱上了别人,成为了别人的武器,狠狠的、深深的伤他,给他致命一击。

  他本以为用顾婉这个美人计能够套中柏珞沂,却不想这只小兔子反过来咬他。将计就计反戈一击,从接他回西梁开始,他们就一步步的把他引向歧途,直至万劫不复。

  他自嘲的想,二弟啊二弟,你果然城府颇深啊。我要是一直在北胡,便是你潜在的对手。所以,你将计就计的让我回来,既得了好名声,又能轻而易举的把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结党营私、娈童面首、杀妻弃妾、逼宫造反,你果然是一步步的替我安排好了。

  柏铭渡呆呆的看着囚衣上大大的囚字,苦笑道:“杀妻?呵呵,我竟从来不知道就连我的太子妃也是你的人,也是倾心于你的。”

  还记得当日,柏铭渡半信半疑的浏览着那些书信,却见陈氏拿出了匕首,她说:“殿下,把这些东西毁了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柏铭渡一时恍惚,慢慢接过匕首,还没去绞那些信纸,却感觉匕首一用力,只听得噗嗤一声,陈氏握着他的手,把匕首捅进了她的小腹。

  温热的血溢出来,漫过柏铭渡的手指,他看着妻子,问:“为什么?”

  陈氏凄婉的笑,后退了两步,身子靠在门上,说:“为什么,因为我喜欢的人是珞沂啊,为了他,要我死也可以。太子殿下,你真是失败啊,你的妻子,你的姬妾,都是二殿下的人。你,孤家寡人。”说着,她呕出一口血,扶着墙壁踉跄的向外跑去,边跑边喊,“太子殿下要造反啊!柏铭渡要造反啊!”

  柏铭渡看着墙上那道刺目的血红,顿时醒悟了过来,赶紧追了上去,死死的捂住陈氏的嘴,叫着:“你真是个疯子!”

  而他红着眼掐着陈氏脖子的样子,被闻声赶来的仆人们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匕首还握在他手里,还有满手的血。

  说不清楚了,再也解释不清楚了。

  陈氏就那样死在了他眼前,死了都还不忘陷害他。然后,柏珞沂就带着禁军破门而入了,入眼就看到太子妃血淋淋的尸体和浑浑噩噩的他。

  柏珞沂一身金色的甲胄,高贵俊朗,连说话也都是居高临下的,他看了看现场,然后吩咐禁军:“拿下。”

  柏铭渡就这样轻易的被禁军擒住。他被反剪着手押到柏珞沂面前,那时的柏珞沂正悲戚的看着陈氏的尸体,蹲下身子伸手去合上她的双目。

  柏珞沂:“皇兄,你居然心狠手辣到连结发妻子都下得去手,果然是北胡的女人养出来的狼崽子啊。”

  柏铭渡道:“我没有,她是自杀的!”

  “东宫所有的人都看见太子妃满身是血的从你书房跑出来,也都明明白白的听到她喊的话,也清楚的看见你凶神恶煞的追出来掐住她的脖子。皇兄啊,你什么时候变成敢做不敢当的懦夫了?”他冷笑着看他,道,“柏铭渡,你甘心雌伏在北胡太后身下,丢尽了我西梁的脸面。现在,还妄图逼宫造反,竟连自己的太子妃都容不得。这世间哪有你这样恶毒的人?你不配作我西梁的子孙。”

  私自调动军队,还有太子妃的死,逼宫造反证据确凿,柏铭渡就那样被定了罪,连狡辩都说不出。

  没人信他。

  几十、几百双眼睛看到了,所谓的事实与真相,没有人信他的话。

  就连一直倾力支持他的陈太师,也因为孙女的死而恨毒了他,恨不得马上杀了他。

  众叛亲离,不过如此。

  而这一切的初衷,不过是对顾婉的关心。关心则乱,古人诚不欺我。

  天知道此时的柏铭渡是有多恨,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就像是被枕边人抓着淬毒的剑亲手捅进了心脏,痛彻骨髓。

  悲号,痛哭,一切都无济于事,曾经的爱与信任只剩下最深的仇恨。

  既然所有人都背弃了我,那么,我便是入了魔也不要天下人好过。

  被挑断手筋脚筋的那一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阴雨绵绵了多日,终于见到了太阳。

  可是,非但没有彩虹,迎接柏铭渡的反而是最残忍暴虐的刑法。

  当尖刀刺进他的皮肉时,他忍不住浑身发抖,却被人死死的按住,然后,一点一点的,挑断他的筋脉。

  痛彻心扉,砭骨之痛,柏铭渡抖得如同筛糠,豆大的汗珠就这样甩了下来,打在他逐渐失去知觉的手背上。

  柏铭渡把背弓成弧形,身子后仰,极力挣脱,却被铁链束缚住,他只能剧烈的抖动着身体,带动铁链铮铮作响,然后仰头痛呼。

  四肢筋脉尽断,整个人也如同一滩烂泥,解了铁索,他便如同纸片一样倒在地上,裹着满身的血,连爬都爬不动。

  血流干了,便是泪了。像一个蠕动的肥虫一样,曾经人中龙凤的柏铭渡艰难的扭动着身体,伤痕累累的四肢一次次摩擦在粗糙的土地上,血液渗入泥土,再慢慢凝干。

  就算是奉作牺牲的牲畜,也不见得比他更悲惨了吧?被牢牢锁住执行酷刑的时候,柏铭渡心想,自己像极了待宰的羔羊吧?

  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我的父亲,我的兄弟,竟是连一个痛快的死法都不愿施舍吗?娈童面首,逼宫造反,筋脉尽断,连废人都不如,背负着这样残酷不堪的恶名,拖着这样苟延残喘的躯体,竟是连死都不能。还要被流放到遥遥千里之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柏铭渡疯子一般喊哑了嗓子,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为什么不让我死了?”

  柏珞沂穿着蟒袍,光风霁月站在牢外,冷眼看着他,淡淡的说:“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柏铭渡红肿着双眼,充血充到像是要炸开一样,他咬牙切齿的问:“为什么?”

  “你是在问我,还是想问父皇呢?”柏珞沂笑道,“我的本意自然是储位,自然是婉婉。我对你做的一切,不过是弱肉强食的结果。如果今天落败的人是我,或许你也会这样对我的。至于父皇,”他停了停,叹了一口气,道,“朱家人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他恨朱家人,恨你的母后,连带着你,也是他憎恨的对象。所以,父皇才会这样支持我啊。”

  “因为楚贵人?”幼时他曾听过,说是父皇刚即位时极其宠爱这个贵人,可当他南巡回来,楚贵人的寝宫失火,连带着宫里所有人都被烧成了焦炭。

  柏铭渡不曾怀疑过这个故事,却不想竟是他的母后一手做下的。而如今,就由于这个因,便引来了朱家失势、太子惨状的果。他不由得苦笑两声,都说帝王无情,可这个乖戾的皇帝却深情至变态,他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死去的爱人,然后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慢慢为她报仇,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他早该看出来的啊。柏铭渡,柏珞沂,一个是金属,一个是美玉,高下立判,喜恶不言而喻。只是他理所当然的以为父皇对他的苛责是另一种爱,甚至自欺欺人的听信了萧太后的谣言,以为自己不是正统血脉,所以才会引来父皇的嫌恶。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他今日的遭遇,何其悲惨何其无辜!而下令行刑的人――他的生身父亲,又是何其刻薄何其心狠!

  “皇兄啊,”柏珞沂看着乞丐不如的兄长,道,“你输了。但婉婉曾赠你长命草,我不想违了她的愿,所以,你便用这样苟延残喘的身躯卑如蝼蚁的活着,生不如死的瞧着我君临天下坐拥万里江山,瞧着我与婉婉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柏铭渡不语,只死死的咬着下唇,直至流出血来,他把血腥吞入腹中,齿间都是鲜红,恶狠狠的说:“我便是做了恶鬼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柏珞沂不以为然的笑道:“你若是恶鬼,我便是天师。你永远斗不过我,于父爱如此,于皇位如此,于婉婉,更是如此。”

  断手断脚的柏铭渡如同一只残废的死狗,用尽全身力气也挪动不了半分,只是嘶哑着喉咙喊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直到筋疲力尽,他才闭着眼咬牙道,“顾婉,我恨你。”

  然而,对于连废人都不如的柏铭渡的诅咒,没人在意。狱卒只觉得好笑,一边骂着他的不识好歹,一边又感慨一朝天上一朝地下的风云变幻,再套上囚车,把这位曾经的太子爷送到了千里之外的不毛之地。

  就是在那样比牢狱还不如的流放途中,炽焰魔君遇到了柏铭渡。据他自己说的:“柏铭渡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包含着爱恨,更多的是仇恨与绝望,而这身体又太适合我了。我简直欣喜得要疯了,闻着味儿就找着他了。”

  听到他这样的叙述,白九呵呵的笑:“敢情柏铭渡是肉包子啊,你闻着味就找到了,果然有本事。”

  本来炽焰魔君还在点头的,猛然听出白九言外之意,抬起头来狠狠的瞅他,青黑色的鬼面露出两个眼白,着实有些吓人。想到他刚刚的暴力行为,白九微微缩了缩身子,向司姑娘投去求救的目光。

  司姑娘也省得魔君的气焰对白九的威压,便出声道:“你们两个加起来上万岁的人了,还在这里逞口舌之争。有这时间还不如快些把剩下的故事说完,看看值不值得我为之逆天改命。”

  炽焰魔君一想也对,便说道:“当年你出手简直太狠了,打得我的肉身破灭,连魂魄都有些不稳,我躲在魔窟修炼了好多年才终于找到了寄居肉身的方法。而我找了那么久,柏铭渡是最契合的了。本来这种事是要彼此心甘情愿才能有用的,于是我就问他有什么要求咯。”

  白九接口道:“什么要求啊?复国还是报仇?”

  炽焰魔君瞥了他一眼,学着柏铭渡的语气淡淡道:“他说‘我愿意入魔,让所有人看看,凤凰出西梁星火坠宫墙,让那些背弃我的人看看,我是怎样一步一步的重回我的位置。’”

  炽焰魔君还记得,那个四肢残废的、连烂泥都不如的年轻人是怎样撑着身体直立了起来,眼神怨毒的许下重誓,又在冷冷的月光下悲戚的自言自语:“我以为我拥有了全世界,却不想全世界都不要我。婉婉,你赠我长命草,可是希望我长命百岁?一定是的。好,我便长命百岁,我便入魔又如何?我要你,要我失去的一切,要这全世界。”

  那样爱恨纠缠的复杂表情,看得他这个魔君都为之一颤。

继续阅读:第十章 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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