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改命
白苏十七2018-08-05 16:227,536

  夜风吹干了身上的汗水,也吹凉了一颗心,面对戴着鬼面而来的黑衣人,柏铭渡竟也不惧,在得知对方魔君的身份后,他反而释怀的笑,然后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和他谈判。

  为了得到一具完美契合的身体,炽焰魔君自然是同意了柏铭渡的要求。只是,异界有别,天地的规矩便是,不得滥施法术改变凡人的气运命格,更别提用法术去达成柏铭渡如此宏大的愿望。

  于是,炽焰魔君给他指了一条路:回北胡找萧太后借兵。

  柏铭渡也不拒绝,只是笑道:“好啊,他们诬陷我造反,那我就真的反给他们看看。”

  然后,炽焰魔君对他施了接骨正脉之术,把他的四肢筋脉都接了回来。虽然恢复不到以前的程度,但平常动作却完全没有问题。炽焰魔君说:“我不能动用法术改你的命格,所以只能暂且这样,等你心愿完成,我们合二为一,那时这个身体便会自动复原,比常人更厉害。”

  现在的柏铭渡一心想着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一心想着报复伤害过他的人,哪里会去在意以后的事呢。

  既然全世界都背弃了我,那我便只有入了魔一条路可走。萧太后,父皇,二弟,婉婉,你们给我的痛苦,我便让你们都统统尝过一遍。

  什么君临天下百年好合,狗屁不是,你们让我天真尽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我便让你们瞧瞧,我心底的怒火究竟是怎样的。

  于是,柏铭渡再次前往北胡。

  上一次来的时候,虽说凄楚,但好歹还有人相随,那时虽然落魄,却也仍是西梁名义上的太子。而今天,如同过街老鼠,他偷偷摸摸的潜入北胡皇宫,茕茕孑立只身一人,唯一的同伴却是隐藏在暗中的、连人身都没有的炽焰魔君。

  夜黑风高,柏铭渡趁着侍卫换班的时间潜进了宫里。他在这里将近六年,太熟悉了,连侍卫们会在哪里停留一下、连宫墙哪里有一个专供宫女太监们幽会的地方,他都一清二楚。

  所以,当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昭昀宫的时候,萧太后并没有多么吃惊,只是扬起额头嗤笑:“当初死活要离开北胡,今天又自己潜回来。怎么,西梁的前太子众叛亲离无人依靠,还是只能乖乖的作哀家的面首了么?”

  柏铭渡也不搭话,先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才半眯着眼睛道:“是啊,我众叛亲离了,与太后你一样。”他无所谓的笑了笑,“太后说的是对的,我身边的人啊,呵呵,没一个不是想置我于死地的。”

  “怎么,连你身边那个软软糯糯的女孩子也是要你死吗?”萧太后明知故问的啧啧嘴,看着他倒茶的手有丝疑惑,“听说前西梁太子杀妻逼宫,被断了四肢,现在看来传言不实啊。”

  “我想太后也没那么闲情逸致听我说自己是如何惨的,”柏铭渡回眸,定定的看着她,“我来这儿,是想向你借兵。”

  “借兵?哈哈,看来你不仅要造反,还要叛国啊。可是柏铭渡,现在的你废人一个,哀家凭什么把北胡士兵的命交到你手上助你复国?就因为你曾经是我的床伴?”她道,“哀家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

  柏铭渡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你以为我还是人吗?我只是不甘心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江山,天下,美人,长生,我统统都要。”因为笑得太过放肆,干裂的嘴唇又裂开来,腥甜的血液抹在他的唇边,像是个吃人的魔怪。他抬手擦了擦,然后伸出舌头把血迹舔舐下去,尽数吞进喉咙。

  萧太后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只觉得冷风嗖嗖,像是有看不见的怪物隐藏在惑人的黑暗中。终于,思考良久,她点了头:“好,哀家给你。哀家也想看看什么是星火坠宫墙,什么是人间炼狱。”

  毁灭,惨绝人寰的新生的另一种方式,一个因为仇恨想毁灭,另一个因为性格想要目睹毁灭。一拍即合,几乎是用一种变态的方式成全着自己。

  于是,柏铭渡领着北胡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西梁京城而来,一路势如破竹,等西梁军队反应过来,他已经打到了京城最后的屏障泗水关。

  柏铭渡却也不急,就在关前勒住缰绳,冷冷的看着战火中的西梁。

  这一座城池,是当年他不得已入质北胡的起点,也是他报复之路的半途。

  柏铭渡带着青黑色的鬼面具,就像炽焰魔君的模样,站在高岗上,看着一颗天石携卷着熊熊火焰砸向京城,霎时间,似乎听到了无数人呼天抢地的惨叫,肝脑涂地身首异处,断肢残腿血流成河,屋舍和商铺都笼罩在烈火中,似乎还能闻到浓烈焦臭的味道。

  星火坠宫墙。

  如同大地流火叩响天地之门,打开炼狱的缺口。

  还记得昨天晚上,魔君出现在虚空中,打着呵欠问他要不要看看什么叫星火坠宫墙,然后告诉他:“明天午时,天外将会有一颗巨大的陨石落下,位置就在,”魔君有些飘忽的手指向地图,那里正是东宫的位置,魔君笑了笑,道,“以这里为中心,火势蔓延开去,烧毁半个皇宫。”

  柏铭渡冷冷的笑:“这很好啊。”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其方式除了抢,还有,毁灭。

  没有人知道这面具下的就是已然成为废人的柏铭渡,他们只当他是一个变态的凶将,以为他是为了城池和财宝而来。于是,西梁的人惶恐的呈上了降书,请求和谈。

  柏铭渡当着来使的面将降书扔进了火盆里,听着它被烧得哔哔作响,然后毫无感情的开口:“求和啊,行,把你们英明神武的西梁皇帝和二殿下送过来,我要是高兴了,随时都可以退兵。”

  这样的要求自然不可能得到满足,西梁方面也开始准备死战。一位姓叶的年轻将领挺身而出,率着全城军民,拼死抵抗。

  柏铭渡没有强攻,轻易得来的胜利没有意思。况且,他的本意才不是屠城篡国,说到底,他只不过是想报复那些伤害他的人,给予那些背叛者百倍千倍的惩罚。

  而此时,萧太后竟是派人送来了一瓶药粉,附上四个字:疫病之源。

  柏铭渡拿着那瓶药,大概都能想象出那个女人的潜台词:鲜血淋漓的战场终究是比不过无声无息的修罗地狱。

  这个想法正合他意,再者,他还有一个更好的使用方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算是仇恨和背叛,也该是这样的。

  他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在顾婉面前,有魔君的暗自相助,这一点并不难。

  顾婉看到他的时候,眼眶顿时红了,泪水刷刷的往外涌,抱着他死也不松手。

  柏铭渡在心中冷笑:呵,这个时候还要跟我演戏么?果然是狠毒的女人啊。哼,我就陪你演一场。

  他说:“婉婉,柏珞沂他陷害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

  顾婉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一个劲儿的点头,然后可怜兮兮的问:“殿下,我听说您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我……”

  呵,看我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就心慌了?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了?柏铭渡冷哼一声,答道:“还好在流放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神医,他治好了我,我就偷偷的逃跑了。婉婉,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顾婉激动的点头,便随着他一起离开了。

  柏铭渡想着,这女人很狡猾啊,不动声色的将计就计想要找到我的藏身之处然后一网打尽。可是,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满心仇恨的柏铭渡哪里是要带着顾婉私奔,他把她带到了公共水井旁,然后哄着她把那致命的药粉掺进了水里。

  这样一来,引用此水的人便会中毒,染上同瘟疫一般无二的症状。而这疫病,恰恰就是经由顾婉之手传播的。

  顾婉亲手把毒药投到井里,然后眨巴着星星眼问他:“殿下,这是什么啊?”

  “这个,是能让我们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东西。”

  她以为他说的是忘却过去的所有不愉快,从此以后便隐姓埋名的生活一辈子。可实际上,他的意思是,要让她也尝尝那种千夫所指的感受。

  顾婉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下意识的回头,然后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却已经回到了二皇子府里,府中的人说她晕倒在了公共水井旁被侍卫发现才送了回来。

  顾婉疯了一样喊着柏铭渡的名字,寻觅多时却什么也不见,便认定了是柏珞沂抓走了他。

  顾婉冲到柏珞沂的书房,手中的簪子刺穿他的皮肉,红肿着眼睛大声质问他:“你把殿下怎么了?快放了他!”

  柏珞沂捂着左肩上的伤口,一脸疑惑的道:“自流放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啊。”

  顾婉哪里会信,挥舞着簪子就要去和他拼命,被柏珞沂制住,金簪落在地上。他擒着她的手,道:“婉婉你怎么了?”

  顾婉唾了他一口,道:“我知道殿下回来了,他说要带我走的,可是却不见了,只有你,一定是你抓走了殿下,是你杀了他!”

  “你是说皇兄回来了?”柏珞沂闻此,手上的力气松了下来,而顾婉则反身就张嘴咬在了他的手背上,狠狠的,像是要把血肉都咬下来一样。

  柏珞沂皱着眉头,一声不吭的看着顾婉,只觉得心痛如绞。这个如同梅花般纯洁的姑娘,果然也忠贞得像是腊梅,只爱他的大哥,哪怕那个人已经是一无所有的废人,哪怕他用了那么多手段,她也不肯回头看他吗?

  心计,城府,储位,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终归是得不到她的心啊。

  他想: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兄长的事,到底对不对啊?为了皇位,为了婉婉,我用尽了阴谋诡计,连自己也觉得恶心,到头来却是什么也抓不住,我错了吗?

  正僵持间,有人跑进来,慌慌张张的道:“殿下不好了!大理寺的人要带姑娘走!”

  柏珞沂扯下衣袖遮住手背,道:“什么名目?”

  “不知道,但李少卿已经到门口了!”

  说话之间,大理寺少卿已然立在门口,行了个礼淡淡的开口:“参见二殿下。臣奉旨前来逮捕顾姑娘,还请殿下行个方便。”

  柏珞沂不动声色的把顾婉护在身后,威仪问道:“她犯了什么罪,值得李少卿亲自前来?”

  “殿下有所不知,近日来城中爆发瘟疫,一两日里已然死伤军民无数。经太医验证,有人在水里投毒。而据报,顾姑娘曾经出现在公共水井旁,且行为诡异。”

  “放肆!行为诡异?没有证据,你就敢这样污蔑本王的人么?”

  “殿下恕罪,此事证据确凿,北胡那边已然承认,是顾姑娘……”

  “放肆!”话还没说完,就被柏珞沂粗暴的打断,他用右手揽着顾婉,义正言辞道,“北胡人挑拨离间的话也能信?猪脑。”

  李少卿也不发火,只是不卑不亢的道:“殿下可知那个率人攻城的北胡鬼面将领是谁?”他顿了顿,道,“前太子柏铭渡。是他亲口说的,毒药是经他以前的姬妾顾婉之手投入水中的。陛下亲自下的令,抓顾姑娘归案,祸国殃民,严惩不贷。”

  听到这话的顾婉也随之白了脸,倒不是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担忧,而是为了叛国造反、攻城投毒的柏铭渡担心。

  她还想当面问问,问问她的殿下为什么会堕落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让她的手也沾上这么多无辜之人的鲜血。

  想到这里,她就往外跑,没跑两步就被大理寺的人抓住,反剪着双手,像一个囚徒。

  “放了她!”柏珞沂单手撑着门框站起,温柔的脸上凸起一根根的青筋,像是忍着难熬的剧痛,他厉声道,“李少卿你要是敢动婉婉一根毫毛,本王让你横尸于此!”

  李少卿拱了拱手:“殿下就算杀了微臣,臣还是得遵旨行事。”

  柏珞沂冷笑两声,道:“呵,父皇果然不负刻薄之名。李少卿,你回去复旨,就说二皇子柏珞沂拼死也要保这个女人,请陛下成全。如果,”他看着皇宫的方向,道,“如果陛下不准,那么,西梁便将出第二个柏铭渡!”

  闻言,李少卿也惊住了,这样大不敬的话居然会出自一向仁和孝顺的二殿下之口,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这样严重的威胁,大理寺的人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却见撑着门框站立的柏珞沂猛然吐出一口黑血,然后朝顾婉失落的笑了笑,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

  顾婉终究是没有被带走,什么大理寺、典狱司的,都碍于柏珞沂的威压不敢动作。最后皇帝愤怒的下旨,免了她的罪。

  而顾婉,她一心想着的是要问一问柏铭渡,问一问他的殿下。所以,她抛下因为金簪淬毒而气急攻心的柏珞沂,独自一个人爬上了泗水关的城楼,在烈烈寒风中问个清楚。

  “殿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已然公布了身份,柏铭渡也不再戴着鬼面,搬了把雕花大椅坐着,毫不在意的答:“为什么?顾婉,你早就背叛了我,还有脸施施然的问我为什么吗?既然你们所有人都背弃我,那我便背弃整个人世间。我要先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不管是皇位美人,还是长生。然后,再一个个的毁灭。那些苦痛,我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也让你尝尝被人利用被人背叛的滋味。”

  “殿下,为什么你不肯信我呢?我的心,自始自终都在你那儿。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眼泪迎着风流下来,脸颊也被刺得生疼,她说,“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了,我也会一直跟在你的身边,我说过的啊。殿下,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信我?在北胡的时候如此,在东宫的时候亦如此,哪怕到了今天,还是如此。”

  “都说漂亮的女人很会骗人,顾婉,你也不过如此。你一直在骗我,此时此刻也是,我的落魄我的堕落,其中也有你一份功劳。”

  “殿下,我叫顾婉,回顾的顾,婉约的婉,我是你的小兔子啊,我怎么舍得骗你害你?”她哭道,“殿下,拿解药来救这一城百姓吧,难道你真的要看着这里成为一座空城一座死城吗?殿下啊,醒醒啊,回头吧。”

  柏铭渡木偶一般的活动着软绵绵的手臂,道:“回头?我早已回不来头了!”

  顾婉远远的看着那个四肢僵直的狠戾男子,终于知道,他再也不是那个把她接在怀里的少年了。

  可他纵有千般不好,也终归是她最爱的人,她无法看着他一步步沉沦,看着他造下满城的杀孽。于是,她慢慢走下城楼,回到了皇宫,呆在太医院里,呕心沥血的研制着解药。她本就是医女出生,又呆在北胡多年,还是唯一一个见过那毒药的人,若说整个西梁还有谁研制得出解药,那么只有她。

  果然,顾婉不负众望,熬了大半个月后,她终于研制出了解药。

  可是,当她带着解药走出太医院时,却见着天下缟素满目白幡,而柏珞沂,披麻戴孝红肿着眼睛跪在殿外,看着顾婉走出来,他哭了,悲声道:“婉婉,父皇和母妃走了!”

  原来,为了平息柏铭渡的怒火拯救一城百姓,皇帝居然心甘情愿饮下了鸩酒。他已经任性变态到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为平生最爱的人报了仇,可以说毫无遗憾了,就这样故作潇洒的离开,临死前还用自己的命假惺惺的去换儿子的大彻大悟。说不上这是对是错,只是这一切对柏铭渡太过残忍。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只想做敦厚温仁的太子,却被那些上一辈的恩怨紧紧纠缠,卷入权利与阴谋的漩涡,一生悲惨,就连仅有的爱,也因为旁人的算计而变成恨。

  而柏铭渡,他没有大彻大悟,但是却也撤了兵。造成他一生悲剧的最大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给过他痛苦的人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江山被他踏在脚下,长生也几乎握在手中――虽是以另一种非人的方式来实现,却也依然算是应了长命草的谶言。

  炽焰魔君曾感叹,柏铭渡轰轰烈烈的闹了这么大一场,结果呢,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毁灭。这一句话在他附身在那具躯壳中后便完全收回来了。他一直以为柏铭渡的心中只有仇恨的,可事实却是,因爱生恨,父子之爱,兄弟之爱,男女之爱,因爱生恨。

  所以,柏铭渡才会在看到父皇尸首的那一刻停手,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的入魔。然后,怀着纠结的心情死去,怨恨却无法散去,执念一直停留在躯体中,慢慢的,居然可以与炽焰魔君对抗。

  心愿未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终于草草讲完了这个故事,炽焰魔君道:“就是这样了,所以这个故事怎么样?值不值得你为之逆天改命?”虽然是这样问的,但他还不忘了眼巴巴的看着司姑娘,一双悲悯的白眼配着一张青黑色的鬼面,果真是奇特得很啊。

  司姑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后来顾婉怎么样了,他知道吗?”

  “后来我就借着他的身体回魔界了,具体事宜便不清楚了。只是看西梁的史书记载,柏珞沂登基,顾婉顺理成章的做了皇妃,后来生了个女儿,却在生产当日缢死在了寝宫里。那个女孩儿不得皇帝宠爱,送到了边疆,后来屡立战功还被封做了护国公主。”

  “诶,这不就是柏颖诺吗?她刚刚还来过的啊。”白九惊讶道。

  司姑娘点点头,轻声道:“是啊,顾婉的女儿就是柏颖诺。可是,你可知道柏颖诺的父亲是谁?”

  “不是柏珞沂么?”白九顺口回答,却见对方摇头,才诧异的猜测,“难道是柏铭渡?”

  “是,柏铭渡在诓骗顾婉投毒之前,怀着报复的心态,才有了这个女孩儿。也正是因为那时的柏铭渡身染戾气,所以柏颖诺一出生便不会哭不会笑。”

  闻言,炽焰魔君的身体竟忍不住的颤抖,看得白九有些奇怪:“喂,你怎么了?感动得哭了?”

  司姑娘摆摆手:“那是柏铭渡哭了。”

  柏铭渡残损的灵魂,不息的执念,此时此刻透过几个人的故事和回忆,终于明白了当年的种种细节,他果然是冤枉了顾婉,也间接害得他们的女儿悲剧一生。如同逃不开的宿命轮回一样,他的不信任,害了自己,害了深爱他的顾婉,也害了无辜的孩子。

  炽焰魔君颤巍巍的开口,竟是柏铭渡的声音,他说:“就用我的魂魄、我的来生,逆天改命吧,但愿在新的世界里,再没有柏铭渡。接住那个兔子女孩儿的是柏珞沂,白首偕老的是他,接替皇位的也是他。就让柏铭渡这三个字,变作艳阳里的泡沫吧。”

  不相遇便不会伤害。没有柏铭渡,就没有北胡为质,没有西梁大乱,没有后来悲剧的延续。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也是对前生所作所为的忏悔。

  “好,你的、你女儿的,你们的愿望我都可以替你们实现。”司姑娘说,“除了以命换命,请你做主,把柏颖诺的红缨枪一并给我吧。”

  他点头:“好。多谢。”

  司姑娘笑了笑,白骨笔握在手上,笔尖在掌心一划,霎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嫣红的血汩汩流出。她就拿着笔蘸了血当作墨汁,在一卷竹简上慢慢写下几行文字,便见字里行间猛地闪出一阵光芒,瞬息收敛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以骨为笔、以血为墨、以皮为纸,逆天改命已经完成。就如同时空颠转,所有的事情便会按照这司命簿上书写的轨迹走下去。

  而柏铭渡,魂飞魄散,再也没有了轮回,只有在单薄的前世能瞥见他的影子。

  得了一具可以自由操纵的身躯的炽焰魔君自然是欣喜的,对司姑娘除了敬畏又多了几分感谢。见对方因为连改两份命格而略显疲倦,他也就投桃报李的问:“这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不计较你打烂我肉身的往事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再不济我也是一道魔君呢。”

  司姑娘疲倦的笑了笑,手指捂着胸口处,道:“巧了,我正需要你帮忙呢。”

  “什么?”

  “我要知道天界这万年来的所有资料,尤其是当年,”她闭了闭眼又道,“当年天族内乱的真相。”

  白九听出了些许门道,便问:“你可是想要调查与寒天有关的事么?”

  司姑娘轻轻点头:“有人篡改了我的记忆,我有预感,我必须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她对炽焰魔君说,“虽然仙族已是六界之主,也许早就掌控了天下的文字史书,而那个篡改我记忆的人或许也顺势改变了天下人的记忆,但我相信,总是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所以炽焰,就烦劳你帮我这个忙了。”

  “好。”

  世事都已明了,白九又突然问道:“对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那柄红缨枪呢?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司姑娘看着他,惨笑道:“那是我哥哥用过的,水神澜沧的红缨枪啊。”

继续阅读:第一章 长信宫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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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夭司命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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