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簿。生死蛊
楔子:
有人说,世人出生之日,命运便被安排好了,祸福喜忧,皆不能改。除非有一个人,甘愿用生命为代价,才可能逆天改命,欺瞒上天。
生死蛊,同生共死,君生我生,君死我死。有一种生死不必用蛊虫来联系在一起,用的不过是一份爱,一份情,就让人心甘情愿的同他去生为他去死。
壹
因为一场凤凰劫,从苻坚一个人的劫难变成了全长安城的劫难。然后,看着那个凤凰一样艳绝天下的男人打马归来,只一把火焰,便烧尽了所有的爱恨情仇。
而那场大火,屠戮了无数无辜的百姓,数万条冤魂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飘荡,扰得潇湘阁檐下的铃铛叮叮作响。
而司姑娘,站在窗前看着这人间炼狱般的情形,终于是一个没忍住,心神激荡,吐出一大口血来,把白九和相思吓了一大跳。
司姑娘长吸一口气,尽力平息体内紊乱的气息,这才对两人摆摆手:“无妨的,别急。”
看她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没事的?相思跟在她身边数百年,别说见她吐血了,就是头疼脑热也是没有的。她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可别瞒着我们啊!”
司姑娘摇摇头,找了个软席坐了下来,接过相思倒来的一杯清茶,慢慢道:“这场火,破了所有人的命。从此以后,哪怕是在司命簿上,我也无法掌控这命格了。”她轻啜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才又把一切隐情都娓娓道来,“我到这人间,也有好长时间了,我的法力也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减弱,”她略感抱歉的看着相思,道,“相思,我恐怕得累你往青城山去一趟了。”
“姑娘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我记得你的本体是一株相思子吧?”司姑娘问道,见对方点了点头,便道,“当年你遭了雷劫,虽然勉力到了潇湘阁门前,可我到底只能以自身的法力护着你。而现在,因为慕容冲这一场滔天的罪行,我作为逆天改命的叛逆者,同样也要受到这样大的罪过的反噬,所以法力骤减,怕是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护着你了。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当初我没有办法迁徙你的本体,只能任它在青城山上长着,而现在,由于我力量的减退,加持在你身上的力量也会相对减弱,如果长时间的离开相思子的本体,你恐怕会损耗元神,甚至无法维持人形。所以,我要你现在便去青城山一趟,以元神入树,将养三日便可。如此一来,短期之内不会有任何不妥。”她叹了口气,又道,“即使以后我的力量无法恢复,你也无需再受制于我,便只需每十年回到本体中将养三日即可。”
一听这话,相思也算是知道了这次司姑娘伤的是有多严重了。这可是当年的陆期上神的幺女啊,曾是天界司掌生灵命格的女神啊,曾经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得炽焰魔君肉身尽毁,而现在,却因为时间的流逝,因为一个不完全的逆天改命之术而搭上了自己大半的力量。
相思暗自感叹一句,但也不愿司姑娘再因她的事儿而伤神,便即刻决定了入蜀之旅。她想得是,早点儿完成这件事,也可以让司姑娘早些摆脱这一琐事儿,从而好好的积蓄力量。于是,她留下盏热茶,便已飞身出了潇湘阁。
而白九,他依然忧心忡忡的看着司姑娘,眼里透露着浓浓的担心:“你果真没事吧?”
司姑娘点点头,刚想开口说话却又被白九堵住了:“诶,你就别用什么我的本体做原因把我支出去了,我不信啊。”他调皮的笑笑,“老妖婆啊,虽然我平时有些笨,但对你的心意,我大概还是能明白的。同时啊,可能是作为狐狸的狡猾吧,在面对危机的时候,我似乎比常人更冷静些。所以,你就别想像是支走相思一样支走我了。”
“果然是只狐狸啊,”司姑娘用茶杯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叹道,“我还真的是瞒不住你了。”
“你到底想要瞒我什么呢?为什么就不能坦诚的把所有事都告诉我吗?”白九也很无奈啊,“你说司命簿之事是你活下去的动力,所以我没有办法阻止你,只能看着你损害身体做下去。可是这个呢,你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成是和你一样平等的人,甚至朋友,然后把一切告诉我,让我同你一起承担呢?”
司姑娘有些失神的看着他,半晌咧嘴笑了:“对不起,我本不想瞒着你的,可你已经有了新的人生,当年的事情不应该再与你有纠缠了。”
“果然是当年的事对不对?是不是炽焰魔君查到了什么?”
“不,他那里也什么都没查到。可是他给我传来消息,说,说寒天散落在六界的魂片早就聚集起来了,”她顿了顿,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也就是说,寒天他,活了。”
白九从来没有想过在得知寒天没有死的消息时,司姑娘会是这样的表情。他问:“所以你?”
“我没有找回自己的记忆,也没找回那颗心,可是我知道,当我开始寻找过去的时候,作为代价,我的法力也会慢慢的消散,”司姑娘苦笑了声,“可是我没有想到,因为苻坚这个不成形的命格,因为那个留白了的逆天改命,居然造下了这样重的杀孽。我,的确有责任承受这一份惩罚。”
白九动了动唇,还是问出了那句不愿问出的话:“你,会不会死?”
看着白九认真的神情,司姑娘不忍说出实话,本想用一句“世间万物都会死”来敷衍的,可她终究还是不想再骗他了,点头说了实话:“会,法力尽失,我也会死。”她又补充道,“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的死了的,毕竟我可是世间最后一个神呢,真真正正的最后一个了。”
听了这话,白九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见对方的气息慢慢顺畅了起来,才又问:“所以,你支走相思,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问题又回到了原来的点上,司姑娘苦笑一声,心道这狐狸真的是狡猾极了,明知瞒不过他了,便道:“可还记得两天前被人追杀昏倒在潇湘阁门口的那个紫袍男人?”
白九点点头。他当然还记得了,那个男人还是他救回去的呢。
记得两天前,一群官兵追杀一个受了重伤的紫袍男人,紫袍男人就这样阴差阳错的跑到了潇湘阁,丝毫没有受到障眼法的迷惑。可是,大约是伤重的关系,他昏倒在潇湘阁门口。
潇湘阁从来就只有有缘人才能一睹真容,故此,那些官兵哪怕是跑过了潇湘阁所在的地方也没看到一间书屋,更没有瞧见倒在书屋门口的逃犯。
待所有人离开后,白九才打开门,带了这个人进来。却见这个人一身紫袍,腰里别着一只青铜铃铛,说起来造型倒与挂在潇湘阁檐下的铃铛颇为一致。这个紫袍男人,面容平凡,尤其是在白九这样逆天的容貌面前,更是被秒得连渣儿都没有,然而,他左眼上方却有一道不可忽视的青黑色的花纹,缠缠绕绕的,不知道纹的是什么。
白九把人安置在厢房里,一检查却又发现,他根本没有什么大的外伤,让他看起来这么虚弱的,竟是涌动在体内的一种不知名的东西。
司姑娘也来看过,在看到那支铃铛的时候,她就有小小的惊讶了。对于他的伤,她说:“这不是伤,是蛊。他应该很多年前就中了这种致命的蛊,本该了死的,但是有人又给他移植了另一种蛊,护着他活了下来。可是他的身体,时不时的就要受到蛊毒的摧残,所以他才会看起来要死不活的样子。”
白九问到该怎么救人,司姑娘淡淡的笑:“不需要劳神了,便把他安置在这里就好了。”
“他病得这么重?连你都放弃了,”白九喃喃道,“其实我觉得也许还可以抢救一下呢。”
“想什么呢,对于走进潇湘阁的客人我怎么可能会见死不救呢?”司姑娘道,“我说不用管是因为,他体内的另一种蛊,会慢慢修复他的身体。他自然会醒过来的,不需要我们去费心。”
于是,果然不再管那紫袍男人,只是相思定时定点的拿着吃的喝的进去。不过一日的时光,他也果然醒了,只是身体仍然虚着,心里像是藏着什么事儿,倒也不和他人多说话。
而现在,司姑娘突然提起他,白九这才晓得,也许这个来自异域他乡的奇怪男人,便是这潇湘阁的下一位客人,愿意以命换命而逆天而行的那一种。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司姑娘要借故支走相思了。若是相思在此,见到司姑娘这番情景,恐怕也是不愿她再耗神为他人逆天改命了。
两个人正说这话呢,茶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却是那个紫袍男人站在门口,像是听了很久的墙根了。他开口,因为身体的原因还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偷听你们的谈话的。不过,”他抬起头,看着司姑娘,道,“你便是潇湘阁的主人?”
司姑娘点点头:“想不到我的名气居然这般大,都已然传到了苗疆的地界了。”
“不,我听过你,”紫袍男人两步跨了进来,“是从我的师傅,苗疆的大祭司那里,他提到过你。”
司姑娘蹙了蹙眉,心道自己从来不认识一个苗疆大祭司啊,便眯了眼,动用神识去推算,却也算不出这个大祭司究竟是什么人,便在心里认输道:好吧,看来这次的确伤得不清啊,连这样的术法都不能用了。于是她只好笑看着紫袍男人,道:“哦?”
“他说,这世间只有你能够改变我的命运,”紫袍男人突然跪倒道,“我叫嘉树,我愿我的命为代价,请你为我逆天改命。”
两个人哭笑不得的看着干脆跪下的嘉树,心知这里面又有一个很长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