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甄言卿大致看完账目，舒挽衣才从门口姗姗进来。
甄言卿交叉着腿，缓缓喝了口茶：“怎么去了这么久？”
舒挽衣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各部门经理：“接了个尚姿的电话，让我忙完陪她出去一趟。”
甄言卿点点头，放下杯子站了起来。：“等会我有个应酬，既然你要陪尚姿，就同她一起去吧。”
舒挽衣没意外：“不巡查了吗？”
甄言卿转头：“今天就辛苦大家了，大家回去继续工作吧。”
众人应了声是，推门离开。
人走得差不多了，只有甄言卿的助理安安静静站在一边。
甄言卿叹了口气：“挽衣，我没料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舒挽衣皱眉：“难不成这公司完全姓舒了？”
甄言卿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看到刚刚那个人事部经理了吗，除了他曾和我一起工作过，其他完全是新面孔。你父亲这些年来不知不觉就把从前的老部下换成了他的心腹。你父亲做得很巧妙，如今他们只是看我是舒夫人的面子上才给我看了平常账目，那些私密账目我完全触碰不到，更别说巡查了。”
舒挽衣眉头越皱越深：“您从前就一点都没注意到吗？”
甄言卿叹了口气：“我很少来集团总部，你父亲也从来不和我说他的工作安排。挽衣，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退无可退，你还是适当服软吧。”
向来在工作上强势的甄言卿也有这么无可奈何的时候。
舒挽衣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和甄言卿已经处在了多么岌岌可危的地步。
这偌大的鼎晟集团，居然连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果然还是她想得太乐观。
现在她太缺乏和舒家斗的砝码，鼎晟集团现在完全掌握在了舒家手中，更别说舒家其他几个盘根错节的大集团。
就算有徐秘书的帮助，也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大不了小小的动摇一番，除非她剑走偏锋，可是如此一来，只是胜算多了几分，避免不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如今从甄言卿来总公司巡查就可见一斑，她们完全处于被动，想要翻身太难，要么甄言卿和她舒挽衣压抑住自己的脾性，完完全全当一个富贵闲人。
只怕就算如此，也免不了被人暗算的结局。
更何况她获得的情报太少，或许甄言卿说得不错，她现在没能力，只能选择蛰伏。
可是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未来这几年，如果她真的毫无作为，那她和甄言卿可真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被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舒皓虽然毫无能力，但是舒老太太和舒仁会全力支持他。
整个舒家都在扶阿斗，即使烂泥扶不上墙。
她倒是不怕舒皓，她担心的是潜伏在黑暗处的舒雅，毒蛇摆着一张柔弱的美人脸，蛇信时不时吐出，就准备在关键时刻致命一击。
毕竟上一世的舒雅凭借一手好的演技，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不知不觉就害死了所有阻拦她的人，夺走了程泽，最后掌控住整个舒家旗下的集团，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舒挽衣心情顿时沉重了下来。
她重生了是没错，但是她不知道舒雅真正的路数，顶多只能尽力防备住，可是完全没有能力赢得主动。
她缺少强大的助力，甄家甄弥对她是敌非友，甄如云只能提供避风港。
除非，她铤而走险，毁了鼎晟集团，但是甄言卿这一生的心血也付之东流。
但是时间太长，就算她有耐心，但是怕就怕夜长梦多。
舒挽衣抿了抿嘴：“母亲，我不甘心。”
她扬起头，一字一顿：“母亲，要是我实在走投无路，毁了你曾经的鼎晟集团，您会怪我吗？”
她在要，要一个甄言卿的承诺。
在这个鱼死网破的局面当中，夺回企业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几率太小。
她怕的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殃及池鱼，毁了甄言卿的心血。
甄言卿面色一峻，默然。
半晌：“挽衣，你记住你要做什么母亲都是支持的。我原本只希望把你择一个好夫婿，从此平平安安过了这一生。但是事到如今，恐怕她们让我这个小小的愿望都难以得到满足。”
微微叹了口气：“你的性子一向倔强，从小就是有自己主意的，卷入这场风波，我也不知对你是好是坏。如果真是不得已的情况，你毁了便毁了，谁也别想从中捞到好处，让她们知道咱们甄家的女儿也不是好欺负的。”
舒挽衣鼻子微微一酸。
她知道对甄言卿而言，鼎晟集团相当于她的第二个女儿。
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选择让自己的亲女儿毁了她。
舒仁让她心如死灰，但是她并没有迁怒与舒挽衣身上，反而对她爱护有加。
“您放心，我绝不会走到那一步。”
舒挽衣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心里面也没底。
甄言卿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助理，正色：“林哥，挽衣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就拜托你了。”
舒挽衣一愣，本能看向这个她见了很多次面也没多少印象的助理。
她一贯自持自己的记忆力，但是母亲的林助理实在是太没存在感，很多时候宛如空气。
林助理抬起头，恭恭敬敬回答了个是。
目光对上舒挽衣，微微一笑。
舒挽衣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她也曾经唤过林叔叔，但只是出于礼貌。
甄言卿有好几个助理，带林助理一同出来的时间并不多，为了避嫌，多是女助理。
如今仔细打量一番，才发觉虽然林助理长得普通，但是笑起来很让人有安全感，就像每一个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工作的上班族。
舒挽衣自然不会失了礼貌，更何况这是甄言卿的助理，舒挽衣难得看到甄言卿这么器重一个人：“林叔叔好。以后就麻烦林叔叔了。”
甄言卿满意的点点头：“挽衣，记住，除了我，只有林叔叔是完完全全真心对你。”
这话难免说得有歧义。
舒挽衣一愣，下意识看向甄言卿，问出了口：“母亲，林叔叔他只是助理吗？”
甄言卿还没回过神来，林助理微笑，声音敦厚，不卑不亢：“小姐多虑了，甄小姐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妻子孩子的救命恩人，和我并无任何血缘关系，但是请甄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舒小姐的。”
舒挽衣才发现林助理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唤甄言卿为舒夫人，间接证明了他完全是甄言卿的心腹。
而且不动声色就化解了刚刚舒挽衣问题当中的暧昧。
舒挽衣暗自点头，果真是甄言卿的心腹，很是会为人处世，反应也很敏捷。
甄言卿才反应过来，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她也不免脸微红，娇嗔：“挽衣，你在想什么？”
舒挽衣也知道自己误会了，很是尴尬，更何况还是误会了自己的母亲，好在林助理为她铺了话在前，微微清咳：“我以为林叔叔会是我的亲戚。”
甄言卿也知道这是舒挽衣无心之失，并非有意冒犯，微微一笑：“林叔叔从我还在甄家时就跟着我，数次帮了我很大的忙，可以说，这公司能走到现在，很大一部分助力就来自你林叔叔，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你要完全把林叔叔当甄家长辈来看。”
舒挽衣心中一凛，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尊敬林叔叔的。”
甄言卿满意的点点头。
林助理的面容不像是完全的中国人，舒挽衣好奇：“林叔叔，是混血吧？”
林助理抬起头：“舒小姐好眼光，我是中日混血，祖母是日本人。”
舒挽衣微微点头，才发现他眼角隐约间似乎有一道疤痕。
按捺住好奇心，舒挽衣看了看时间：“母亲，宴会我就不去了，等会我去找尚姿。”
甄言卿点了点头，凄然一笑：“原本是想叫你来教一教如何管理公司，现在看来，竟是完全没有必要了，这公司，多得是不服管教的人。”
舒挽衣安慰她：“您曾说过，上兵伐谋，我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要学习管理，如何探查人心，才是我现在的拦路虎。”
林助理微微一笑：“舒小姐要是有什么不便出手的地方，尽管吩咐我。”
舒挽衣正色：“如此，那就先谢过林叔叔了。”
舒挽衣扶住她的肩膀：“挽衣，记住，无论如何，不要牵连无辜的人，更不要利用你的好友。”
舒挽衣点了点头，她知道轻重。
难得有一个知根知底，从小到大一起成长的人，近二十年的情谊，自然会好好珍惜。
恳声：“您放心，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把尚姿拉下水。”
甄言卿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
微微一笑：“走吧，咱们该离开了。”
一群部门经理跟在身后，送她们下了电梯出大厦。
林助理开着车带着甄言卿先离开。
舒挽衣开着车，等红绿灯时，抬头看了看身后的鼎晟大厦。
就像一头沉睡的怪物，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