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里,除了谢隐之外,还有许多让桃夭关心和牵挂的人,龙祺绝对是其中的一个。桃夭不能接受龙祺的爱情,却无法忽视龙祺对她的好,更无法忽视龙祺对谢隐的好。
谢隐理解桃夭的心情,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思索着对策。
手上没有一兵一卒,这是个问题。
即便有了兵卒,要怎样防备对方以皇上为人质加以胁迫,这又是个问题。
“唯今之计只有一个,但是这需要皇上的配合,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与皇上取得联系,让皇上知道我们的计划,内外呼应才好行事。”思索了良久,谢隐终于开口说道。
“让我去吧!”莫然再次自告奋勇,“公子给皇上写封信,我带着信再去一次鸿山,这次设法潜入行宫交给皇上。”
“不行!如今郑万全如惊弓之鸟,行宫必定把守森严。万一打草惊蛇,以你的身手他们或许抓不住你,但皇上就危险了。”谢隐考虑得极为缜密。
要怎样与皇上取得联系,而又不会引起郑万全的怀疑呢?
“丞相大人,让我去吧!只有我去最合适!”这时,宁淳汐忽然开口说道。
谢隐闻言双眼一亮,不错,宁贵人最合适!
郑万全派人正在到处追捕宁淳汐,此时宁淳汐被抓回去就可以见到龙祺,而且也不会令人起疑。
然而,这相当危险!
万一郑万全疑心宁淳汐已经走漏了行宫的情况,很可能不等她见到龙祺就杀了她。即便她见到了龙祺,但如果谢隐等人营救失败,她就将和龙祺一同赴死。
谢隐沉吟了片刻,婉转的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宁淳汐。
“我不怕!让我去吧,就是死我也要和皇上死在一起!”宁淳汐心急如焚,泪水横流。
宁淳汐与桃夭交好,桃夭离宫之后,宁淳汐一直以为她被龙祺处死了,虽不敢当面指责,心中对龙祺却难免有些怨怼。
她认为龙祺终究是个凉薄自私的人,再加上落胎的打击,宁淳汐对龙祺渐渐的也不似从前那般热络。
龙祺知道宁淳汐心里的误会,可一来此事本就不可说破,二来他有着帝王的骄傲,这种骄傲让他不屑对人解释,于是原本情意融洽的两人渐行渐远。
如今再次见到桃夭,宁淳汐才知道她误会了皇上。龙祺不但没有处死桃夭,反而将她放出宫,成全了她和丞相。想起昔日因为误会而对龙祺刻意的冷淡和疏远,宁淳汐心如刀割悔不当初。
“桃夭,丞相大人,求求你们,就让我去吧!我误会皇上太多,也辜负皇上太多,所以这一次无论结果是生是死,我都要陪在皇上身边!再见不到皇上,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宁淳汐哭着翻身下地,就要跪在谢隐面前。
“淳汐,你别这样!我们答应你就是!”谢隐还没说话,桃夭就一口应下了。
“桃儿,万万不可!万一宁贵人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如何跟皇上交待?”谢隐果然反对道。
桃夭将宁淳汐扶到床上坐下,走到谢隐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夫君,你还记得我被胡顺和钢刀团抓走的那次吗?你赶去救我,而我得知他们对你设下圈套时,又不顾一切的赶去通知你。”
谢隐深深的看着桃夭,他怎么会忘记呢?正是那一次让他们两人看清了自己的心,彼此互诉情意,从此相爱相守。
“我知道这很危险,可是我明白淳汐的心情。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身陷危险之中,自己又怎能顾念着安危而坐视不管呢?就是什么也做不了,至少也可以陪在他身边。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桃夭坚定的目光望着谢隐。
谢隐心中深深的感动,看着桃夭无奈的笑了笑,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
桃夭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回头看了看宁淳汐,宁淳汐含泪而笑。
当晚,莫然再次去鸿山打探情况,带回的消息与谢隐猜测的相差无几,行宫果然把守森严,甚至在行宫后的密林里还看到了军队的痕迹,想是这几日征来的新兵。
清洗朝堂还在进行,征兵也没有停止,谢隐知道时间不多了,必须要赶快行动。
他写了一封信,连同他的腰牌一起交给莫然,郑重的嘱咐道,
“莫然,事关重大,时间紧迫,因此你此行务必要成功,而且一定要在十日之内赶回来!”
“公子放心,莫然定不辱使命!”莫然也郑重的回道。
夏兰若心里依依不舍又放心不下,但怕莫然心里有牵挂只好忍住不说。
临行前,莫然含笑对她说,
“十日之内我就会回来,你……要听公子的话,当心身子。”
夏兰若神情一暗,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目送着莫然一人一骑消失在视野里。
鸿山行宫之中,龙祺一人在四海居独坐,身旁连个侍候茶水的人都没有。
门开了,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龙祺抬眼一望,心里不由得一沉,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情绪。
“卑职郑万全叩见皇上,皇上安好!”郑万全嘴上说得谦恭,却连跪都没跪,只随意拱了拱手。
“大司马,你撤换了朕身边的人,将朕软禁在行宫里,这是何用意啊?”龙祺面无表情,声音平缓,不带任何情绪。
郑万全心中暗暗惊叹,这小皇帝已经沦落到这个境地了,居然还能如此沉着冷静,倒是不简单!
郑万全嘿嘿干笑了两声,
“皇上聪慧过人,能一叶而知秋,卑职若不提早动手,等到皇上回京之后,只怕就是卑职的人头落地之时。”
既然他已经撕下了面具,龙祺索性也不再与他兜圈子,冷笑一声问道,
“这么说,你承认曾暗通赫图了?”
“皇上圣明,卑职岂敢隐瞒皇上?不错,卑职确与赫图有所往来,否则在成州之时,赫图怎肯轻易退兵?难不成皇上真的以为那是谢隐领兵得力的原故吗?”郑万全语含讥讽的道。
“你给了赫图什么好处,他们肯如此听你的调遣?”龙祺沉声问道。
“不敢欺瞒皇上,卑职答应赫图,一旦事成之后,就将燕齐宣江以北的领地割让给赫图。”郑万全厚颜无耻的回道。
龙祺霍的站起身子,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郑万全,克制不动内心的怒气,厉声喝问道,
“宣江以北的领地是先帝带着燕齐将士们拼着血汗打下来的江山,你凭什么做主割让给赫图?赫图又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竟做出如此暗通敌国、反叛朝廷、大逆不道之举?”
“回皇上,赫图给卑职的好处就是,协助卑职扶予康登上皇位,由昭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由卑职统摄朝政。”郑万全阴恻恻的笑道。
郑万全敢将皇上软禁于行宫,龙祺早知他的图谋和野心一定不小,但此时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不由自主的吸了口凉气。
予康尚在襁褓之中,昭太妃垂帘听政也只是做做样子,如此一来,燕齐的大权便统统掌握在摄政的郑万全手中!
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难怪你明知那坐胎药毒性极大,已是赫图的禁药,却仍然瞒着淑妃让她服下,原来你早就在谋划这一天了。”龙祺冷冷的怒视着郑万全,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可笑的是,淑妃为你的计划付出了这么大代价,你却没有给她一点儿好处!”
“皇上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到了此刻还在替淑妃着想,卑职替淑妃多谢皇上。”郑万全毫不在乎的笑了笑,“皇上说的不错,卑职早就在谋划这一天了。只不过卑职原打算等予康大一些再行动,不想竟被一个老僧道破了天机,令皇上有所察觉,卑职无奈只好提前行动了。”
龙祺将拳头握得咯咯响,骨节都泛出了白色。他用手指着郑万全,怒斥道,
“你曾经和先帝并肩作战打下燕齐江山,先帝对你郑氏一族向来令眼相看,朕也不曾亏待了你们郑家,你何以恩将仇报、狼子野心?”
“方才皇上说宣江以北的领地是先帝带着燕齐将士们拼着血汗打下来的,不错,那其中也有卑职的血汗。燕齐确曾对我郑氏一族宠遇优渥,不过那都是从前。”郑万全忽然沉下了脸,“自从喜山被处死之后,我郑氏一族就渐渐江河日下、大厦将倾了。”
昭太妃一直没能如愿被封为太后,郑氏也没能出一位皇后,郑喜山在浙州的所作所为,又令龙祺深刻的意识到世族大家腐败的弊端,于是他有意打压高门世族的势力,通过科举来提拔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学子。
“难道皇上敢说从没有动过要削弱郑氏一族势力的念头吗?”郑万全质问龙祺道。
“这就是你逼走小谢的原因吧?”龙祺冷笑一声反问道。
“皇上圣明,猜的一点儿不错!”郑万全毫不犹豫,立刻就承认了,“彻查官员舞弊、打压世族势力、主持学子科举、劝着皇上减赋税、减兵役,这可都是咱们那位丞相大人的强项啊!卑职不敢得罪,只好想办法请他离开燕齐了。”
“小谢的身世也是你们凭空捏造出来的吧?”龙祺表面上依旧沉着冷静,内里却几乎悔断了肠子――朕真是糊涂!当初不应该相信他们的鬼话而让小谢离开燕齐!
“皇上言重了,卑职本不想如此费力。本以为一个如国公主就足以令你们君臣二人反目成仇,可没想到,丞相抢了皇上的女人,皇上却仍然对他信任倚重,而皇上处死了如国公主,丞相却依然对你忠心耿耿!”郑万全嘲讽的冷笑了一下。
龙祺不屑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你知道什么?
“于是,卑职就在想,既然女人都不能离间你们,那还有什么可以离间你们呢?”郑万全故意顿了一下,缓缓的道,“那就只有江山。不过卑职又没有想到,即便如此也没能借皇上的手除掉丞相,只是将他逐出了燕齐。皇上和丞相这份肝胆相照的情义倒真令卑职敬佩!”
“你们究竟对小谢做了什么?”龙祺沉声问道。
“皇上莫急,卑职一定对皇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郑万全阴笑道。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龙祺明白,郑万全肯对他说出一切,那就说明他根本没想让自己活着走出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