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嬿蕊摆着她一贯的盛大排场,即便到监牢来也不例外。侍女、府卫再加上狱卒,呼啦啦一大堆人簇拥着她涌了进来,令本就狭小的牢室更显拥挤。
“哼!都下了大狱了,却还没学会一点儿规矩,还是这么没有礼数。本郡主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见了本郡主却既不请安也不行礼。怎么?还当自己是准皇妃吗?”苏嬿蕊隔着铁栅栏高傲的睥睨着桃夭,嘲讽的语气中隐含着酸酸的怒意。
桃夭哼了一声,索性转过头闭上了眼睛不理她,她才不相信苏嬿蕊会好心好意的到后庭狱来看她。所谓来看她,无非是来看她的笑话罢了。
“你!”苏嬿蕊见状气得柳眉倒竖,“你以为这里还是舒和殿吗?你以为你还有皇表兄的宠爱和保护吗?告诉你!现在本郡主要收拾你,就像捻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识相的就对本郡主恭敬些,本郡主可以求皇表兄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我说嬿郡主,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就请你在一旁好好的看,看完了就请回吧。你就算不在那里耀武扬威,大家也都知道你是什么德行,何必总把自己最丑的一面露给众人看呢?我都替你不好意思!”桃夭被苏嬿蕊聒噪得不行,睁开眼不屑的瞟了她一眼,给了她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苏嬿蕊被桃夭气得胀红了脸孔,咬牙切齿的瞪视着桃夭,最后郡主与阶下囚的天壤之别让她又平静了下来,高傲的冷笑道,
“如今你被关在这监牢里,没有了皇表兄,也没有了谢隐,就只剩下一张利嘴了。也罢,本郡主就让你逞逞口舌,等到你人头落地的时候,看你这张嘴还能再说些什么。”
桃夭轻嗤一声,转过头不再理她。苏嬿蕊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道,
“你说的不错,本郡主就是来看你笑话的,本郡主就是想看看曾经叱咤皇宫和相府的如国公主,被关进了大牢里是副什么样子。本郡主也想看看,这同时迷住了皇表兄和谢隐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妖精!”
苏嬿蕊忽然加重了语气,她扑到近前双手抓住铁栅栏,脸上嘲讽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嫉妒的怒气,冲着牢内倚墙而坐的桃夭嘶吼着,
“骊夫人说的不错,你就是个妖精!迷惑了皇表兄不算,更可恶的是你还迷惑了谢隐!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我早早的就爱上了他,处处对他用心用情,可他却始终对我不远不近。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他?让他对你这么死心踏地,宁可得罪皇表兄也再所不惜!”
桃夭听了苏嬿蕊醋怒的嘶吼,忽然转过头冲着她微微一笑,身子向前倾了倾,盯着苏嬿蕊的眼睛嘲讽的轻笑道,
“嬿郡主,你知道吗?你虽然身为郡主,可是我觉得你好可怜。就因为你高高在上的身份,让你早就失去了爱人和被爱的能力。现在的你只知道荣华富贵和权势,根本不明白情为何物。你说你对隐哥哥处处用心用情,可你的用心用情都只是为了占有,而不是爱。你这样自私狭隘的人,隐哥哥那样出众的人物,怎么会爱你呢?”
苏嬿蕊简直要被桃夭气疯了,两只手死死的抓住铁栅栏,恨不得撕开铁栅栏冲进去将桃夭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桃夭不爱看她那张被嫉妒扭曲了的脸孔,转过眼去轻蔑的道,
“嬿郡主,如果你还有一点儿廉耻的话,如果你还自重身份的话,就别在监牢里对着一个快要死的人抖威风了,那样只会更让人觉得你可怜,更瞧不起你,更像个笑话!”
桃夭猜测苏嬿蕊听了这番话后,很可能会气得当场命狱卒乱棍将她打死。桃夭并不想死,可如今得罪了皇上被打入大狱之中,皇上对她寒了心,怕是难以饶恕她了。既然怎么都是死,她宁愿被乱棍打死,也不要受苏嬿蕊的羞辱。
苏嬿蕊果然很气愤,但却没有命狱卒打人。她瞪着桃夭气恼了半晌,随后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完全不是苏嬿蕊的风格,莫非她疯了不成?桃夭警觉的看着她,觉得大笑的她反倒比气恼的她可怕。
“哈哈哈哈!”苏嬿蕊狂放的大笑了半晌,忽然蹲下身来隔着铁栅栏看着桃夭,脸上带着莫名奇妙的笑容,“皇表兄宠爱你,谢隐又对你一片痴情,你很得意吧?但是本郡主告诉你,你的得意已经到头了。”
“切!”桃夭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头脑迟钝就罢了,难不成眼睛也瞎吗?本姐如今都被关进大狱了,还有什么可得意的?本姐只是放不下隐哥哥,还有花铃,还有君父和母后。
“你知道欺君是多大的罪吗?只凭这一条就够你砍头的了。你是皇表兄选中的秀女,却与丞相有私情,这一条秽乱宫闱的罪,就又够你死一回的。你践踏了皇表兄的尊严,伤了他的心,凭这一点你死一万次都不够!”苏嬿蕊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不只你,就连谢隐也!要!死!”
听了最后这句话,桃夭的反应终于出现了震动。她浑身一凛,面色陡然惊惧起来,抬头瞪视着苏嬿蕊,不愿相信的道,
“不会!你胡说!皇上气我恨我想杀我都有可能,但隐哥哥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与皇上情同手足的人,是皇上倚仗的丞相,是朝廷的栋梁,皇上不会杀隐哥哥的!”
“哈哈哈哈!”听了桃夭的话,苏嬿蕊又爆出一阵大笑,笑声刮得桃夭耳鼓生疼,“你还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换了别人或许还可,但正因为谢隐是与皇表兄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与皇表兄情同手足的人,是皇表兄倚仗的人,因此皇表兄才会对他的欺骗和愚弄恨之入骨!”
苏嬿蕊说着缓缓站起了身子,斜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桃夭,哼了一声道,
“难道你不想问问谢隐他现在怎样了吗?”
桃夭闻言怔了一怔,随即从地上爬起来扑到铁栅栏边,双手抓着铁栅栏,急切的问苏嬿蕊道,
“隐哥哥他怎样了?他在大牢里还好吗?”
“哼!”苏嬿蕊冷哼了一声,故意买着关子不说,引得桃夭差点儿急出了眼泪,“谢隐嘛,听说他带着伤被关进大牢后,没过几天伤口就感染了,整个人汤烧火滚的一直昏迷着,水米不进,你说他好不好?”
“什么?太医呢?太医看过了吗?隐哥哥病成这样,难道太医也没有办法吗?”桃夭急得流出了眼泪,声音也带了哭腔。
“别蠢了!你以为谢隐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首辅丞相吗?他现在只是一个囚犯!谁会宣太医去给一个囚犯诊病?”苏嬿蕊冷酷的向桃夭叫道。
“那皇上呢?皇上就忍心让隐哥哥这样病着置之不理吗?”桃夭的心揪成了一团儿,皇上是她最后的希望。
“皇上?哼,皇表兄现在正对你们恨之入骨呢,又怎么会管你们的死活?皇表兄已下旨,谢隐是重犯,无旨不许任何人探视!”苏嬿蕊双唇轻轻一启,就轻而易举的粉碎了桃夭最后的希望。
“啊!”桃夭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顺着铁栅栏瘫坐在地上,“隐哥哥!”
皇上,如果隐哥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会恨你永生永世!
然而,恨又有什么用?恨并不能将谢隐从性命攸关中解救出来。
“怎么样?很心疼很难过是吧?”苏嬿蕊很欣赏的看着桃夭痛苦的表情,又蹲下身子隔着栅栏凑近桃夭,语带嘲讽的道,
“本郡主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既然你与谢隐早就有了私情,只怕你们二人在相府时就已暗通款曲了吧?可你进宫之后一直住在舒和殿,又夜夜为皇表兄侍寝,如此人尽可夫的本事,你是怎么做到的?亏你方才还口口声声与本郡主说什么廉耻,你这样人尽可夫的贱人,你还懂得廉耻吗?”
苏嬿蕊虽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可说出“人尽可夫”这样的话来却丝毫不感到羞涩。此时这牢室之中,侍女、府卫、狱卒全都在场,她竟当着这些人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来羞辱桃夭!
然而,桃夭此时的心全都系在谢隐身上,听闻谢隐病得如此沉重,她的心早疼得没了知觉,哪里还有力气与苏嬿蕊辩解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苏嬿蕊使劲羞辱了桃夭一番,站起身子得意的冷笑了笑,抛出了一句话,
“想不想救谢隐,现在就看你的了。”
听了这句话,桃夭停止了啜泣,抬起一双泪眼不明所以的看着苏嬿蕊,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不懂,你还真是蠢得要死!”苏嬿蕊轻蔑的白了桃夭一眼,垂眼摆弄着两手的镯子,倨傲的道,“本郡主是皇上的表妹,皇表兄知道我从小就喜欢谢隐,如果我和我母亲去求皇表兄的话,说不定谢隐还有救。不过嘛……你得求我才行!”
苏嬿蕊是三皇姑的女儿,三皇姑是皇上的姑姑,又是表妹又是姑姑,她们求情皇上一定会给些情面的。
桃夭抹了抹眼泪,她本不想在苏嬿蕊面前哭泣,不想显露自己软弱的一面,可谢隐伤势严重的消息就像一颗子弹打穿了她的心,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颜面?
“好!算我求你了,你求皇上宣太医去看看隐哥哥吧!”桃夭痛快的说道。
“你是傻子吗?求人有你这样求的吗?什么叫算你求我?一点儿诚心诚意都没有,本郡主会接受吗?”苏嬿蕊高声叫着道。
“那你要我怎样?”桃夭又气又急,也冲着苏嬿蕊高声叫道。
“求人嘛,态度就要卑微一点儿,别那么大声对我吼!跪下来给本郡主磕三个头,本郡主就考虑考虑你的所求!”苏嬿蕊冷笑一声,嘲弄的看着桃夭,原来这才是她对桃夭羞辱的开始――这就是她的“好心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