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那个小太监又悄悄来到舒和殿找顺子,顺子见他这个时候来就知道出了事。果然,当那小太监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后,顺子吓得面色一变。
果然有人暗地里有动作!
“顺总管,您看这可怎么办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防得了这一次,怕是防不了下一次啊!”那小太监苦着脸道。
“唉!”顺子也为难,想了又想终于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咱家去皇上跟前儿转转,若是得说话就透露一两句,试试皇上的心思。”
“您可当心惹恼了皇上!”那小太监替顺子担忧。
“唉,说不得了,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顺子叹了一声,他知道皇上心上的伤谁也触碰不得,但情况危急又不能不让皇上知道。
然而,顺子根本没能见到皇上,他刚到了寝殿门口就被郑文秀拦下了。
“皇上已经睡下了,顺公公还是别去打扰皇上为好。”郑文秀穿着大红的寝衣,露出半截酥胸,大口喝着水似乎在吞咽什么,殿内一个侍候的宫人都没有。
“荣妃娘娘安好,奴才只是想看看皇上是否还有什么吩咐。另外,有几份要紧的折子要递到皇上手上。”顺子对冷冰冰又爱颐指气使的郑文秀没什么好感,连俏皮话也不跟她说。
“顺公公劳心了,若是皇上有什么吩咐,本宫自会转告公公。本宫方才说了,皇上已经睡下了,便是再要紧的折子怕是也要等到明日了。”郑文秀放下茶盏,向内室走去。
顺子无奈,再如何里面也是皇上和嫔妃安歇的寝殿内室,他也不好冒然闯进去。顺子忧心忡忡,叹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龙祺确实已经睡下了,但他睡得很不安稳,耳边仿佛一直有人在对他说话。
“皇上,您说您待丞相亲如兄弟,那假如丞相做了让皇上生气的事,皇上会责罚他吗?”桃夭战战兢兢的问他。
“皇上,微臣愿意为皇上、为燕齐鞠躬尽瘁,但正因为婚姻是终身大事,微臣只‘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谢隐执着的对他说道。
“皇上掌控着天下人的命运,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如果您是故事中的乾隆皇帝,您会原谅这些人的无心之过吗?”桃夭小心翼翼的问他。
“皇上,若是微臣找到了中意的‘一心人’,无论她是哪家的千金,皇上真的都愿意为微臣赐婚吗?”谢隐渴盼的看着他。
“皇上,如果有一日,您发现我并不值得您如此对待,那时您会怎样?会处死我吗?”桃夭泪眼朦胧的问他。
“皇上,微臣今日就有一事,斗胆请皇上成全!此事掺杂着一个巨大的误会,无意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谢隐坦诚的对他说道。
“那么,如果香妃对皇上实话实说,皇上认为是不是就不应该责罚她了,也不应该责罚她的心上人了?”桃夭试探的问他。
“若皇上真要赏赐微臣,只求皇上听微臣讲一个故事,皇上若能平心静气的听完这个故事,就是对微臣最大的奖赏了。”谢隐恳求的对他说道。
“皇上,我们真的没有想骗您,是您至高无上的权利让我们不敢马上对您说出实情!”桃夭哭泣着对他说道。
“请皇上相信微臣,微臣绝没有想要欺瞒皇上,微臣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皇上禀明这个误会!”谢隐急切的对他说道。
“皇上,我知道您对我的好,可我对您却只有愧疚。每次您对我好,我就恨不得立即死掉!您不只对我好,也对隐哥哥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敢冒然对您说出实情的原因,我们怕伤了您的心啊!”桃夭闪着泪光对他说道。
“微臣与桃夭在相府时就已两情相悦……微臣不说,是担心一旦言明真相,桃夭的性命会受到威胁,也担心会伤害到皇上!”谢隐忍着伤痛对他说道。
“我爱上隐哥哥有错吗?皇上,如果相爱是大逆不道的话,那什么才叫生死相许?如果说有错,我错就错在不该遇见皇上!”桃夭悲愤的对他说道。
“皇上,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您!”这是桃夭对他说的最多的话。
龙祺在梦中辗转着,依稀仿佛看到桃夭的身影在眼前飞舞,有歌声隐约传来,
“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良人不回来……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
飞舞和歌声最终化成桃夭流泪的脸和谢隐浑身血迹的身影,
“皇上,您就让我用我的命去换隐哥哥的命吧!”
桃夭和谢隐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渐渐淡出了龙祺的视线。
“桃儿!小谢!”龙祺大叫一声惊醒过来,猛然坐起了身子。
“皇上,您怎么了?是不是做梦了?”郑文秀被龙祺的惊叫声吵醒,连忙坐起身来伸手抚着龙祺的胸口。
龙祺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他转过头愣愣的看着郑文秀,似乎不认识她一样,看得郑文秀害怕起来。
“皇上,您怎么了?臣妾去给您倒盏茶压压惊吧。”郑文秀战战兢兢的问道。
“不必了。”龙祺淡淡的敷衍了一句,复又躺下转过身背对着郑文秀,郑文秀茫然了片刻也只好躺下了。
龙祺躺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心里反复的想着方才那个梦。
桃夭和谢隐二人伤了他的心,践踏了他的尊严,他一直认为自己对他二人恨之入骨,可方才在梦里见他二人淡而离去,他竟然会那样惊恐和不舍。
母妃说的对,朕当真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若依母妃的劝谏,朕早就应处死他二人了。
一夜未眠,第二日早上起身时,龙祺的精神极差,连早膳也吃不下。顺子的话到了嘴边儿,可一见龙祺苍白的面色就忍住了没说,服侍着龙祺去明政殿上早朝。
下了早朝,龙祺又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南书房,这样一关就是一天。到了晚上回到舒和殿,郑文秀就迎面迎了出来。
顺子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今日又找不到机会和皇上说话了。正在这时,只听龙祺对郑文秀淡淡的说了句,
“荣妃一直在舒和殿照顾朕,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如今朕已无大碍,荣妃也回宫去歇息歇息吧。”
听龙祺下了逐客令,郑文秀急了,连忙跪下请求,
“皇上,臣妾不辛苦,侍候皇上是臣妾的福分,臣妾心甘情愿!臣妾不需要歇息,请皇上允许臣妾……”
“即便你不需要歇息,朕也需要静一静。”龙祺打断了郑文秀,说完提步进了舒和殿。
“荣妃娘娘,您请回吧。”顺子不屑的看了郑文秀一眼――哼,皇上心情不好,便让你钻了空子。这么长时间也够了,这个便宜你还想占多久?
郑文秀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只得悻悻的回了太平宫。
此时已是早春时节,万物复苏,连夜晚的风都带了一些润泽的湿意。夜凉如水,月华东升,龙涎香烘托出舒和殿一派静谧的氛围。
这些日子,龙祺不想也不敢面对发生的事,只能用繁重的政务国事来麻痹自己,常常在明政殿或南书房一呆就是一整天,回到舒和殿还要彻夜的批阅奏折。
然而今晚,他没有将自己埋进御案里,而是随意的在窗台上倚窗而坐,抬眼望着天上的一弯明月。
顺子守在一旁,就这样静静的过了一个时辰。难得皇上像今晚这样冷静,顺子思索着该如何将心里的事告诉皇上。
“嗯,皇上……”顺子刚开口说了半句,就被龙祺打断了。
“顺子,传旨后庭狱,将如国公主带来见朕。”
“呃?”顺子一怔,万万没想到皇上会打算见桃夭,他愣了片刻赶忙躬身道,“是!奴才遵旨!”
太好了!有门儿!
自从被关进后庭狱,桃夭曾经想要见龙祺为谢隐求情。后来经历了投毒事件后,又想要见龙祺向他告状,可当柳公公来狱中提她,说皇上要见她时,桃夭居然有些胆怯了。
柳公公让她清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梳好了头发,这便带她去了舒和殿。
尽管是夜晚,可离开那个阴暗的牢房,再次得见天日,再次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桃夭不由得激动得流出眼泪来――自由真好!
再次见到舒和殿外熟悉的景致,桃夭简直觉得恍如隔世,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渐渐的放慢了脚步,直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主子,啊不,小桃姑娘,奴才又见到您了!这可真是‘一步登天――不容易’啊!”
桃夭抬头就看到顺子从台阶上迎了下来,她心里一暖也迎了过去,含泪笑着在顺子肩上拍了一下,
“嗨,小顺子,好久不见,你好吗?”
“好,好!奴才一切都好。”顺子也有些激动,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皇上在里面等着您呢。小桃姑娘,皇上的心还是很慈软的,您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我会的,谢谢你,小顺子。”桃夭点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