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我对不起您!”对谢隐的牵挂和对龙祺的愧疚同时撕扯着桃夭,藏在心里不能说的话只能化成眼泪流出来。桃夭忽然跪在龙祺面前,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宫里的人腿都那么软,总要跪着。
“怎么又说这句话?你哪有对不起朕?朕方才不是说了嘛,朕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且这是朕心甘情愿的,你没有对不起朕。”龙祺俯身扶起桃夭,爱怜的笑了笑,“桃儿,你有时天真得似乎不谙世事,而有时又好像心事重如泰山。”
“皇上,如果有一日,您发现我并不值得您如此对待,那时您会怎样?会处死我吗?”桃夭泪眼朦胧的问龙祺。
“桃儿,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龙祺觉得今天的桃夭似乎很反常。
“皇上,求您告诉我,您会怎样?”桃夭情急之下竟下意识的拉住了龙祺龙袍的袖子。
“这个嘛……”龙祺微微皱着眉低头沉吟了半晌,终于抬头一笑,“即便那样朕也不会怪你,只怪朕自己遇人不淑,行了吗?”
“就是说皇上不会处死我?也不会处死……嗯……其他人喽?”桃夭既想问明白,又不敢把话说明白,只能含混的问。
“朕为什么要处死你?又为什么要处死别人?”龙祺听得一头雾水,蹙着眉头十分诧异,“咦?难道在你心里,朕就是那样一个残暴的帝王吗?”
“不不不,不是的!在我心里,皇上是一个好皇上!是一位千古明君!是一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圣明帝王!”桃夭毫不吝啬的夸赞龙祺――只要将来不处死我和隐哥哥,你就是空前绝后的好帝王!
“哈哈哈。”龙祺听了果然高兴,开怀大笑了几声,然后握着桃夭的手,温柔的道,“既然你认为朕这么好,那么在朕的身边,你为什么还总是战战兢兢、心事重重呢?”
“皇上,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心里早已有了隐哥哥,我不能按照您所期望的那样接受您的爱成为您的妃子――桃夭咬了咬唇,“皇上,这次燕齐与赫图的战事都是因我而起,尽管皇上不加责怪,但我心里很不安。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战死沙场,有多少家庭因为征战而破碎。”
桃夭说着又想起远在成州战场的谢隐,心头又撕撕扯扯的痛起来,眼泪就抑制不住的流下来。
“桃儿,这与你无关,是赫图欺人太甚。即便没有你,朕也要给他个下马威,让赫图知道朕虽登基日短,但绝不是好欺的!燕齐在朕一朝绝不会比先帝朝软弱一分!”龙祺说着将桃夭揽进怀中,轻抚着桃夭的后背,“所以你不要自责,只管安心呆在朕身边就好。”
“皇上,我……”桃夭只在龙祺的怀中停留了一瞬,就轻轻一挣挣脱出来。
“怎么了?”相处这么久,桃夭仍然与他保持着距离,不肯多亲近一分,这让龙祺既费解又无奈。
“尽管皇上这样说,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我有推脱不掉的责任,我听说打起仗来会对燕齐的国力有影响,而皇上这么做都是为了我,我罪责深重,皇上您责罚我吧!”桃夭低下头,互捻着双手――皇上责罚我,总比册封我好,我一定要等到隐哥哥回来!
“唉,你呀!让朕怎么说你呢!也好,你知道朕对你好就是了。”见桃夭始终纠结于此,为了让她安心,龙祺点了点头道,“看来朕不责罚你,你始终于心不安。也罢,那朕就罚你……嗯……罚你给朕跳个舞吧。”
“呃?跳、跳舞?”桃夭错愕了一下,燕齐大军刚刚出征,这个时候皇上还有心情观赏舞蹈?
“是啊,你在积秀宫时肯定也参加过宫舞比试,你就给朕跳个舞,就算是朕对你的责罚了。”龙祺点了点头道。
其实龙祺是怕给桃夭出难题,古代女子歌唱、跳舞、弹琴都只是平常才艺,无论来自哪个国家的女子都具备这种才艺,因此龙祺随口说了一句要罚桃夭跳舞。
然而,这还是把桃夭难住了,她除了学过几天跆拳道之外,从没报过什么才艺班。就是在积秀宫那会儿,因为不想中选,所以她也没有认真练过宫舞,如今皇上忽然让她跳舞,她哪里跳得出来?
“怎么?掌事女官没有教过你宫舞吗?还是你不想跳给朕看?”龙祺有些诧异,脸上微微露出了不悦之色。
“啊,不,不是!”桃夭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谁让你‘南郭先生吹竽――滥竽充数’,如今要露馅吧,这可怎么办?隐哥哥还在战场上呢,我可不能把皇上得罪了。
想到谢隐在战场上,桃夭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皇上,宫舞我跳得不如淳汐好,不如这样吧,我给皇上跳一个我们如国的舞吧。”
“如国的舞?好啊!”龙祺精神一振,终于又露出了笑容,转身走过去坐在御座上。
桃夭努力回想着在电视上看过的表演,用袖子遮脸唱了第一句,
“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
慢慢的将袖子放下,又唱了第二句,
“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
然后又把两个袖子一甩,作出甩水袖的样子,继续唱道,
“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
龙祺坐在御座上,一眨不眨的盯着桃夭自唱自跳,听了前几句,立刻便意识到这是一首情歌。桃夭竟为他唱情歌,这令龙祺十分高兴,于是更加聚精会神的看着。
桃夭一边偷看着龙祺的脸色,一边继续表演着。她先是粗着嗓子装成男声唱道,
“ONENIGHTIN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ONENIGHTIN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
然后又吊起嗓子拿出女人的声音,用京剧腔唱道,
“人说百花的深处,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
龙祺听不懂“ONENIGHTINBEIJING”这句英语,但当他听到“出征的归人”这句话时,龙祺这才明白,这确实是一首情歌,但却不是热恋中男女传情达意的情歌,而是在讲述一个辛酸的爱情故事,一个女子等候他那早已战死沙场的未婚夫回来,一直等到成为一个老妇人。
龙祺心中叹了一声,神情中透出了落寞之色--桃夭想向他表达的终究与爱情无关。
然而桃夭已经忘了关注龙祺的神色,早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吟唱之中,她以前从不知道原来《北京一夜》这首老歌是那样的意蕴深长、回味无穷。
“把酒高歌的男儿,是北方的狼族……”唱到这里时,桃夭的眼前只有谢隐丰姿俊朗的身影,还有他那时而如月光一样沉静,时而如波涛一样汹涌的星眸。
“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良人不回来……”唱到这里时,桃夭的脑海里想着谢隐在前方战场的艰难和凶险,眼中竟缓缓流下泪来。
“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最后一句京腔拖着长长的尾音渐渐消逝,桃夭随着长音转了一个圈,然后轻笼袖子跪在了龙祺面前。
桃夭的舞只是凭着记忆摆了几个动作,但歌唱得还真是不错。
一曲唱毕,龙祺坐在御座上良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桃夭。桃夭低着头跪在地上,半天没听见龙祺的声音,她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殿内略有些压迫的沉寂让她终于从歌曲的陶醉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满面泪痕。
“皇上,不好意思,我太投入了。”桃夭慌忙遮掩着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向龙祺解释道。
龙祺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了一声,站起身一步步从御座上走了下来,最后停在桃夭面前。桃夭低头跪着,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我方才是不是露了什么形迹被皇上看出来了?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好一首感人至深的歌啊,歌中至死不渝的爱情当真可歌可泣!”龙祺伸手扶起桃夭,神色凝重的看着桃夭的眼睛,“桃儿,朕没想到燕齐与赫图的战事竟会令你如此伤感。也罢,若是你心中实在难安,朕可以安排你在宫中的佛音堂诵经礼佛,权当为出征的将士祈福。”
“为出征的将士祈福?好啊,好!我愿意去!”听了龙祺这个提议,桃夭大喜过望。一个在佛音堂诵经礼佛的人就不会被皇上册封了,而且她是真心想为谢隐祈福。
于是,从这一日开始,桃夭便天天去佛音堂诵经礼佛。宫里的人都认为这个战事是桃夭惹起的,因此觉得她去诵经礼佛为燕齐祈福也是应该应份的。龙祺略有些不悦,但想到国家正有战事,而自己太过在意儿女私情也不妥,只好任由桃夭天天守在佛音堂里。
宫中的氛围一时有些压抑沉闷,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两个月,直到腊月时成州传来捷报――谢隐的大军与赫图三战三胜,只等取得最后的胜利,便可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