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龙祺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就什么都知道了,也不揭穿她,只是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静静的看着她。
不一会儿御医就赶来了,给龙祺行了礼之后上前给桃夭诊脉,在她的腕上按了好一会儿,始终皱眉不语,心里却闹开了锅――这姑娘什么病都没有,挺正常的啊,怎么愣是昏迷不醒呢?皇上宣我来给她瞧病,若是我说她什么病都没有,可她就是不醒,那是她欺君还是我欺君?
“嗯,回皇上,微臣从脉相上来看,这位姑娘她……可能是……有点儿……”御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说她体质孱弱,可她显然体质不弱;想说她略感风寒,可她又没有风寒的症状,说什么才能不得罪这姑娘,又可避开欺君的嫌疑呢?
“有点儿什么?”龙祺追问了一句,其实心里也明白御医的为难。桃夭躺在床上假装昏睡,实际上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御医会怎么说。
“回皇上,这个……”御医汗都下来了,正心急的编着说辞,无意中一抬头竟见床上那位姑娘正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偷看他,见到他看过来又连忙闭紧了眼睛。
哦,原来如此!御医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位姑娘果然是在装病!
他在宫中当了半辈子的御医,对于皇上的女人装病早已见怪不怪。她们装病的原因无非就是想多博取一些皇上的宠爱罢了。
御医暗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姑娘都已经住到舒和殿里了,竟然还不知足。这也难怪,有时君恩来得快去得也快。大选在即,她心里不安也是人之常情。也罢,就让本太医帮帮她吧!
“回皇上,这位姑娘是虚火上浮的脉相,这是忧思过度造成的,怕是心里有担心放不下的事日日想着,导致情志郁结而形成了病症。若是能有些喜事让这位姑娘开心开心,情志通畅了,淤堵也就散了,病自然就好了。”御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皇上的女人能够得到皇上更多的宠爱,就是最大的喜事。
“嗯,朕明白了。”龙祺对御医的话心领神会,又偷眼瞥了桃夭一眼。
“皇上,从微臣的经验来看,孤独寂寞的人最易情志郁结,这个时候必须有人时常陪伴在身边,最好是病人亲近的人,多说说话,多陪陪病人,病会好得更快的。而且,这个病症说小可小,但说大也大,身边时常有人陪着,也好随时观察病情。”编得这么自然而然,说得跟真的一样,连御医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来。
御医正捋着胡子自鸣得意,就见床上的姑娘忽然又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御医不由得一愣,捋着胡子的手也顿住了――怎么?这样还不够?
“朕明白了,你下去吧。顺子,重赏这位太医。”龙祺将桃夭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忍着笑向御医道。
“微臣叩谢皇上赏赐!”御医向龙祺叩了一个头,起来跟着顺子出去了。一路走还一路低着头琢磨着――先帝时遇上这种情况,都是娘娘高兴给赏赐,今日怎么是娘娘生了气,倒是皇上高兴给赏赐,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也都下去吧,让公主好好休息休息。”顺子送御医出去之后,龙祺将花铃和殿内的其他宫人也都打发出去了。殿内又只剩下龙祺和桃夭两个人,想起昨晚就是这种情况,桃夭脸上发起热来,眼睛闭得更紧了。
见桃夭忽然红了脸,两排长长的睫毛抖动着,龙祺心中明了,不免忍俊不禁。
“昨晚上朕喝了些酒,一时有些失控,惊吓到公主了吧?朕在这里给公主赔不是了。”此刻殿内无人,龙祺放下皇帝架子,伏身在榻边向桃夭认小服低。桃夭只闭着眼装睡,没有任何反应。
“唉,这都怪那个南族王!大老远从南族跑来燕齐,说是中秋朝贺,但朕看着倒像是专程赶来灌朕喝酒似的。一盏接一盏,没完没了,否则朕也不会在公主面前失了分寸。”龙祺含着笑继续轻声说着,桃夭还是一动不动。
“还有我们那位谢大丞相,就在那里看着朕被他们敬了左一杯右一杯,也不说过来帮朕挡挡,就在那干看着。你不知道,朕从你这里回去之后,又被他们逮住按在龙椅上,足足又灌了十几杯才罢,闹得朕现在头还疼呢!”龙祺又施出苦肉计,就见桃夭眼皮儿动了动,但还是没有睁开。
“唉,方才御医说公主虚火上浮、情志郁结,这都怪朕酒后无德,愣是把公主给吓成了这样。也罢,既是朕得罪了公主,惹下祸来,那朕也自会承担这个责任。”龙祺说到这里,扬声向外叫道,“顺子――”
“皇上,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顺子立刻就赶了进来。
“告诉南书房的人,将朕的东西搬回舒和殿。从今日起朕要回到舒和殿来住,亲自陪伴和照料如国公主。”龙祺向顺子吩咐道。
“是,奴才遵……”顺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床上的桃夭忽然一跃而起,坐直身子大叫了一声,
“皇上,不要!”
“哈哈哈哈。”龙祺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促狭的眼神看着桃夭的眼睛,但仍然不揭穿她,“怎么?你终于醒了?”
“皇上,我……您……”桃夭想说自己根本没病,让皇上不必搬回来照料她,可转念一想,刚才在皇上面前装病,皇上连御医都宣来了,此刻再说自己没病,那岂不是欺君之罪?
“桃儿,方才你睡着,御医过来看过你,说你虚火上浮、情志郁结,需要有人在身边陪伴照料,让你时常开开心,不至孤独寂寞,这样才会病好,因此朕决定搬回舒和殿亲自照料你。”龙祺坏笑着盯着桃夭的眼睛说道。
“皇上,臣女万万不敢!皇上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是……总之就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我怎么敢让皇上照料我呢?不行不行!”桃夭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龙祺忽然伸手托住了桃夭的脸颊,眼神中的促狭之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认真的深情,
“在桃儿面前,朕不是天子,不是九五之尊,朕只是你那个‘井底的战友’,是一个喜欢你的男子,是一个盼望着和桃儿携手一生一世的人。因此朕希望桃儿不要把朕当成皇帝,就像我们在宫外时一样,然后试着慢慢的接受朕。”
“皇上,我……唔唔唔唔――”面对龙祺的深情,桃夭简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她看了龙祺片刻,忽然又哭出来了。
身为一个帝王,能够对他所爱的女子放下一切架子,像一个普通求爱的男子一样低到尘埃里,如此真情实意的皇帝,桃夭在任何一部宫廷剧里都没有见过。
若不是早已倾心谢隐,龙祺真的是一个极好的男人!龙祺对她越是宠溺,她越是觉得愧疚,也就越加想念谢隐。
桃夭真想对龙祺说出一切,不忍心看着他对一个永远不会爱他的女子越陷越深,但顾及到谢隐的安全,她又绝对不能说。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龙祺吃了一惊,连忙从袖中取出明黄色的纹龙丝帕给她擦眼泪,温声哄劝她,“你放心,朕搬回来只是想与你朝夕相处增进感情,让你早日接受朕,在朕面前不再紧张,也不再惧怕。朕在前殿,你在后殿,朕向你保证,册封之前绝不会再发生昨晚那样的事了,好吗?”
好吗?当然不好!虽然我们一个住前殿,一个住后殿,但这样算不算也是同居?这让隐哥哥知道了会怎么想?
“皇上……”桃夭想说“不好”,可看着龙祺渴盼又深情的眼神,这句“不好”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到最后话一出口却成了,“皇上,我对不起您!”这倒是桃夭的真心话。
“无妨。朕住前殿并不委屈,你不必跟朕说对不起。”龙祺笑着抚了抚桃夭的脸,“等到册封之后,那时你就是朕的嫔妃了,朕相信你迟早也会成为朕的女人。”
桃夭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脸上热热的发起烧来,想说什么却觉得心口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完了,本姐是真的虚火上浮、情志郁结了!
当日,龙祺就搬回了舒和殿。
一时间宫中朝中舆论哗然,都在议论这个圣眷炙热的如国公主,都说她还未选秀就已为皇上侍寝,并与皇上同居舒和殿,这简直就是燕齐后宫史上的一大奇景!
燕齐本就奇景多,但桃夭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这下她更是成天苦着脸――本姐的名誉、声誉、节操统统都毁了!本姐再没脸见人了。
虽然按照规矩,选秀之前皇上和秀女不得相见,但桃夭如此盛宠,昭太妃也知道怕是连自己也劝不住皇上。好在选秀之期就快到了,桃夭又是她一力主张纳入后宫之人,她睁一眼闭一眼混过选秀之后也就罢了。
然而,有一件事却令昭太妃惶惶不安。
桃夭是如愿顺利的入了宫,可她的两个侄女郑天秀、郑文秀反倒还没有着落。大选临近,皇上始终不表态要如何安置郑氏姐妹。若是因为桃夭的宠眷,反而令两个侄女受了冷落,这可成了‘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便宜了别人害了自家人。
昭太妃的心口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