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么回事,莹玉姑娘昨日得的螺子黛,今早发现不见了,正巧冬儿姑娘手上却有一支,莹玉姑娘便疑心是她的那支,正在为此纷争。”孙掌事避重就轻的说道。
“那么孙掌事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郑天秀看着孙掌事问道。
“这个嘛……”孙掌事有苦难言。她此时才知陈冬儿是郑氏姐妹的朋友,可她方才已经在众人面前说得清清楚楚,她记得罗莹玉得到的那支螺子黛就是陈冬儿的这支,如今又要如何改口呢?
“胖奴儿,你瞧,你都被当成偷东西的贼了,今后可莫要再说你从小就认得我们了,我们可跟你丢人不起。”郑文秀用手刮着脸颊冲着陈冬儿说,眼睛却瞟着孙掌事。
“冬儿自幼与两位姐姐相交,两位姐姐是何等尊贵之人?冬儿若是那种鸡鸣狗盗之辈,又怎能入得两位姐姐的法眼?冬儿今日无辜蒙冤倒不足惜,只是连累了两位姐姐,冬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陈冬儿眼里泛起泪意,嘴一扁一扁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桃夭看得连连赞叹,这演技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绝对是当影后的材料!
“几年不见,胖奴儿倒是懂事多了。”郑天秀终于给了陈冬儿一句肯定,也不枉陈冬儿演得如此投入。
孙掌事仿佛是被挂在了墙上,既上不去也下不来,尴尬得脸色难看透了。然而,孙掌事不愧是孙掌事,只为难了片刻就走到罗莹玉面前,不由分说从她手上拿过螺子黛,放到眼前仔细的看着,瞧了半晌忽然哎呦一声道,
“瞧瞧我这眼神儿,先前竟没看仔细,如今细细一瞧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昨日后庭府送的东西嘛!瞧瞧这做工,也不是宫里的规制。”
“孙掌事的意思是……”郑天秀故作不懂的问道。
“既然这螺子黛不是宫里的,就更不会是莹玉姑娘的了,那自然就是冬儿姑娘从家里带来的了。”孙掌事将螺子黛递进陈冬儿的手里,“冬儿姑娘,本掌事一向处事公平,这螺子黛既是你的,你就快拿着吧。”
“孙掌事不愧是一宫的掌事女官,处事公平,明断是非,我们姐妹真心佩服。”郑天秀满意的一笑,抬手揉了揉脖子,“今儿早起就觉得身上不爽快,妹妹,我们再回去歇一会儿吧。”
“姐姐身子不爽快吗?我倒是会些松骨的手法,不如我给姐姐松松骨吧。”螺子黛到手,又与郑氏姐妹攀上交情,陈冬儿感觉颇有面子,更加巴结她们二人。见郑氏姐妹要走,连忙也随着走了。
“掌事,那螺子黛……”罗莹玉已经被这突变的形势彻底弄懵了。那螺子黛得了又失,失了又得,如今转了一圈又失了,换了谁也会懵。
“罢了!罢了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谁要是再敢提起此事,本掌事就罚她扫一个月的院子!”今天这事让孙掌事很没面子,不禁有些气急败坏。
秀女们围在门口七嘴八舌的窃窃私语,显然对孙掌事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可又不敢明确的表现出来。
“各位姑娘们,你们都是贵女出身,将来还有可能成为皇上的御妻,你们知道为什么选秀之前宫里要派掌事女官去调教你们,之后还要入宫集训吗?就是要让你们知道选秀的意义!”孙掌事哪里肯就此失了尊严?她必须想办法把面子找回来,于是索性将秀女们召集起来给她们训话。
“选秀是为了给皇上挑选御妻,皇上是天子,管理着整个天下,皇上身边的女人也要知书达理,要性情温顺,要气度从容,要德行兼备,最要不得的就是那种妖媚惑主、祸国殃民的妖孽!因此,选秀首重选德,次重选才,姿色是最无关紧要的!所以你们要把心思放在修德修才上,别整天总想着描眉画鬓,要知道以色侍人是不会长久的,可都别打错了主意!”孙掌事拍着桌子向一众秀女们强调着。
“是,谢孙掌事教诲!”秀女们依着规矩向孙掌事行礼道。
“谢了,求你别教诲了,再教就真‘毁’了。”桃夭小声儿嘀咕着,苹果脸秀女听到捂着嘴直笑。
“都散了吧,各自去练习宫舞吧。”孙掌事挥了挥手,秀女们纷纷散去。
罗莹玉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哪里有心思练舞?她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欺负,可方才孙掌事那一番话说下来,她若再纠缠不休,不但要被罚扫一个月的院子,更成了整天只想着描眉画鬓的那种妖媚惑主、祸国殃民的妖孽了。正在怄气,桃夭走过来将她拉去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我用不上,送给你吧。”桃夭将一样东西递给罗莹玉,罗莹玉接过来一看,竟是一支螺子黛。
“姐姐,这怎么好意思呢?”罗莹玉惊讶的看着桃夭,不好意思伸手去接。
这螺子黛是孙掌事专门给桃夭送来的。昨日后庭府将东西一送来,孙掌事就私下留了几样好的,悄悄的给郑氏姐妹、闵柔依和桃夭等那些地位特殊的秀女送到房里。
桃夭曾经是天天与迪奥、雅诗兰黛和兰蔻打交道的人,怎么会看得上什么螺子黛、茉莉粉呢?昨日后庭府送东西来时,她连看都懒得看,自然也不在乎送给罗莹玉。
“有什么不好意思?总比你为了这个跟人家打架要好得多。”桃夭将螺子黛塞进罗莹玉的手里,压低了声音,“不过,这里的人都那么势利,打架也没什么错,就应该痛揍那群势利眼一顿!改天我教你几招跆拳道。”
“姐姐误会了。我与那陈冬儿打架并不是见螺子黛眼热,那螺子黛真是我昨日得的。陈冬儿心存嫉妒,还曾对我冷嘲热讽。今早我的螺子黛就到了她手上,她却说是家里带进来的,更可气的是孙掌事竟……”罗莹玉眼中含泪说不下去了。
“孙掌事是积秀宫的女官,郑氏姐妹后台硬,她不敢得罪,只好委屈你了。”见罗莹玉委屈得要哭,桃夭心里也跟着难受。
“姐姐有所不知,我虽是京骑守备的女儿,却是庶出之女。我娘是我爹的第五房夫人,家里有两个嫡姐和三个庶姐,这次也都来参选秀女了。我爹原也没指望我能中选,我……”罗莹玉又说不下去了,但桃夭已经明白了。
“别难过,其实有没有螺子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给自己画一个自然又明艳的妆。这个我略懂一些,哪天我给你画眉吧。你本身就是个美人儿,妆化好了一定会很漂亮。等你中选成了娘娘,看你家里的人还说些什么!”桃夭安慰着罗莹玉。
“真的吗?那太好了!姐姐说话算数,哪天要给我画眉啊!”罗莹玉终于有了笑模样,然后告辞走了。
看着罗莹玉离去的背影,桃夭有些出神。她想起了云桃樱,云桃夭是如国的嫡公主,却被她陷害推落到河里。嫡女的处境尚如此险恶,更何况罗莹玉这个五姨娘生的庶女呢?
她方才与人争执,也没见她那些姐姐出来帮她说话,可见她在家里一定备受冷落,也经常受欺负,因此才特别痛恨欺负她的人,也难怪她身为正五品官员的女儿,竟会穿得如此简素。
隐哥哥,将来你一定一定不要纳妾,不只是为了我们的爱情,更为了我们将来的……桃夭的心神又飞回了相府。
“呵呵,姐姐在想什么?脸都红了呢。”一个调皮的声音轻笑起来,“是不是在想皇上啊?”
桃夭回过神来,见那个苹果脸的秀女站在门口正含笑的看着她。
“是你啊,快进来。”桃夭笑着冲她招手。她和这个苹果脸秀女在“螺子黛事件”中产生了难得的默契和共鸣,彼此颇有好感。
“叼扰姐姐了,还没向姐姐自报家门,妹妹宁淳汐,家父恒文阁侍郎宁则生。”那苹果脸秀女走到桃夭面前施了一礼,怕桃夭不了解,又特别加上了一句,“从五品,京官。”
宁淳汐的话令桃夭又想起方才孙掌事瞬息万变的嘴脸,不由得“扑哧”一声又笑出来。
“我叫桃夭,如国的秀女。”桃夭也自报了家门。
“我知道,姐姐是如国公主,还是谢丞相的义妹,听说就连昭太妃也很垂青姐姐呢。更重要的是,姐姐性情洒脱,见识过人,想来此次选秀姐姐必会中选无疑。”宁淳汐亲切的笑着,圆圆的苹果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呵呵,妹妹谬赞了……”桃夭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转头却咬牙切齿——义妹!谁是他义妹?谁他大爷要做他的义妹?
“不打扰姐姐了,妹妹告退了。”又说了几句话,宁淳汐就要起身告辞。
“急什么?再坐一坐说说话嘛!”秀女入宫待选时自有宫女侍候,不能带自己的侍女,因此花铃留在相府没有跟她进来。这几天桃夭一个人住一间房都快要闷死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对脾气的人说说话,她怎舍得让她走呢?
“姐姐,妹妹要去练宫舞了,改日再来陪姐姐说话。”宁淳汐冲着桃夭眨了眨眼睛,“我一定要得到这次给皇上送福袋的机会,因为我要给皇上一个惊喜!”
给皇上一个惊喜?这选秀还真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啊!看着宁淳汐离去时对她回眸一笑,桃夭暗暗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