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绕的水气渐渐消散,浴桶中的水渐渐冷却。谢隐暗叹一声,堂堂一国丞相,竟被一个女子堵在浴室中,若传出去定会贻笑万年。
“你不走是吧?”谢隐瞟了一眼五步之外的横衣架,上面搭着他的衣裳,然后含意莫测的问了桃夭一句。
“除非你跟我说清楚为什么搬到这里来,否则我就是不走!我!不!走!”桃夭存心跟谢隐杠上了。
“那好吧。”谢隐说了一句,然后从浴桶中缓缓站起了身子!
这一下,轮到桃夭吓了一跳!
回想谢隐曾经的所作所为,桃夭绝对相信这个家伙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人家可还是个纯纯的姑娘,与这男神如此赤膊相见,这让本姐是该全身而退还是该挺身而上?
“妈呀――!”在“最后的关头”,桃夭还是挺不住了,她惊呼一声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这一闭眼之际,谢隐飞快的伸手探出浴桶,操起桶边用来抹身的雪白大绸巾,用力抖开向桃夭罩去。
桃夭刚闭上眼睛,就觉得好像有一大片白云从天而降罩在头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绸巾从头到脚罩了个严严实实。
她连忙睁开眼睛,手忙脚乱的去扯头上的绸巾。这时就听到水声一响,透过半透明的大绸巾,桃夭看到谢隐的身影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利落的翻身就到了横衣架前。
等桃夭双手并用终于将罩在头上的大绸巾扯下来后,一抬眼就看到谢隐穿着月白中衣站在面前,黑发上还滴着水,负着手好笑的看着她。
哎,我怎么忘了,他是会功夫的啊!还以为将他堵在浴室里就可以了,没想到被他在一瞬间就扳回了局面,这下糗大了!
桃夭的脸唰的一下子红到了脖颈上,看也不敢看谢隐一眼,跳起来就向外冲去。没想到刚跑了两步就被地上的大绸巾绊了一下,“啊”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桃夭公主,你还好吗?”谢隐走过来,蹲下身子含笑看着她。因为方才抓扯头上的绸巾,这会儿又摔了一跤,桃夭此时一副头发零乱,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
“哎哟,他大爷的,摔死我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以前不是挺眼疾手快的吗?这次怎么眼看着我摔跤也不拉我一把,见死不救啊?”桃夭趴在地上哎哟半天起不来。
“不是我见死不救,而是我每次救你都被你埋怨,所以不敢救了,我怕你再用《资治通鉴》教训我。”谢隐抱着双臂坏笑着戏谑桃夭。
“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才搬到这里来的吗?”桃夭仰起头问谢隐。
“那倒不至于。来,快起来吧。”谢隐一边说话一边拉起桃夭。
“那不如你还搬回云开馆去吧。”桃夭任由谢隐拉她起来,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谢隐。
“这……还是不了吧。”谢隐有些为难。
“为什么不呢?”桃夭既失望又沮丧。难道你就这么舍不得夏兰若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搬回云开馆去呢?难道你是想……”谢隐反问桃夭,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奇妙的期盼。
我是想?我当然想!我想让你住得离我近一些,我想让你离那个夏兰若远一些,我想天天看见你,天天和你斗嘴抬杠,可这些让我怎么说得出口呢?不行,还是另找借口吧。
桃夭纠结了半天,一张口却找了个最拙劣的借口,
“因为皇上让你负责调教我参选嘛,你不住在我旁边,我天天见不到你,你怎么教我?你不教我,我怎么能中选呢?”
听了桃夭的话,谢隐的心顿时一阵钝痛。
原来她是怕不能中选,不能入宫陪伴皇上,她的心果然是属于皇上的。是啊,皇上是天子,九五之尊,富有四海,天下万民仰望,又有哪个女子不倾心呢?
“桃夭公主不必担心,只要是皇上交办的差事,在下一定尽力而为,无论住在哪里都不会耽误了公主的选秀大事。搬回云开馆就不必了,在下与公主还要避嫌才好,免得累及公主清誉。夜深了,公主请回吧。”谢隐背身而立,因为受伤,语气也有些冷淡了。
避嫌?他当初对人家又是树咚、又是搂抱、又是亲吻的,那时他怎么不避嫌啊?怎么不考虑人家的清誉呢?现在又正经起来了,说白了他就是舍不得那个夏兰若,才用这些话敷衍我!
“哼!不搬就不搬,谁稀罕你搬过来!”桃夭扔下一句,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谢隐叹息一声,俯身拾起地上的大绸巾,又随手掷了出去,心情郁闷极了。
外面的游廊上,夏兰若端着一盏小米莲子粥正向书房走去,这是她亲手为谢隐烹制的夜宵,准备送去给谢隐夜读时进用。
她刚走过游廊,就听见前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桃夭头发零乱、衣衫不整的从水生居跑出来,转进月洞门而去,随后水生居内就传来谢隐的叹息声。
夏兰若身子一颤,手上的托盘拿不稳险些坠落地上。眼前这个情景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丞相和如国公主怎么会在水生居里相见?而如国公主又怎么会是那副样子?难道他们……?夏兰若想起了膳房失火那日,谢隐当众拉着桃夭离去的情景。
不,不会的,如国公主可是皇上的秀女!若真如此,会为谢丞相招来大祸的!
夏兰若的一颗心开始为谢隐惴惴不安起来。
桃夭气呼呼的回到月明阁,越想谢隐越生气,
“哼!不搬就不搬呗!谁稀罕啊?在后园住着多好啊,白天研究苏东坡,晚上红袖添香夜读书,他当然美得不想搬回来!”
“公主,您在说什么?谁美呀?”
“你美!”
“公主您又夸奴婢。您上哪儿去了?怎么弄得头发都乱了?谁不想搬回来呀?”花铃觉得公主最近这些天总是胡言乱语、喜怒无常,很是古怪。
“爱谁谁!不说了,我睡了!”桃夭躺在榻上,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蒙起来。
见桃夭睡了,花铃也不便再问,困惑的摇了摇头。
这一晚,桃夭睡得很不安生,一个接一个的做梦。梦中全是谢隐不顾一切冲进火海中去救她的情景。
从这日起,桃夭心里赌气,再也没有去后园找过谢隐。谢隐则每日按时上朝,下朝后就直接回到后园,也不来打扰桃夭。于是,桃夭更加气恼。
哼!要不是看在打不过你的份儿上,本姐非狠狠揍你一顿不可!
除了桃夭,京城中还有一位公主最近也很气恼。
平涵公主府的东厢房里,南族公主闵柔依坐在妆台前,从妆台的抽屉中取出一个小白瓷瓶,纤纤玉指将瓷瓶的瓶塞打开又盖上,似乎犹豫不决。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骊夫人从外面走进来,见闵柔依看着那瓷瓶出神,不由得叹了一声道,
“女儿,你想好要走这一步了?”
“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能彻底拴住皇上?”闵柔依蹙起秀眉。
“哎,说的也是。当初为了制造你和皇上的偶遇,为娘使了好多银子才买通了茶馆的伙计,让他在皇上的茶里下药。皇上这才会晕倒在大街上,你也才能趁机接近皇上。真是煞费苦心!本以为万无一失了,谁知竟凭空出了一个如国公主!”骊夫人想起桃夭还在咬牙切齿。
“那个如国公主在觐朝会上耍乖卖巧,趁乱刁买了太妃娘娘的心。听说太妃娘娘极力劝皇上纳如国公主入宫,皇上虽然嘴上说只要我,可暗里怕是也对她动了心。”闵柔依咬着下唇愤恨的道。
“那小皇帝当然动了心,否则就凭如国公主放火烧了相府膳房这一条来说,就可以定她大罪。可皇上不但没责罚她,反而赏赐了她一大堆东西,还派内事府去相府修膳房,弄得谢隐也不好说什么。皇上这么护着她,不是对她有意又是什么?”骊夫人分析得头头是道。
“哼!她出身小国,地位卑贱,人又粗敝,真不知皇上喜欢她什么?!”闵柔依粉拳紧握,气恼不已。
“女儿,这你就不知道了。娘比你了解男人,男人的心说变就变,他们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海誓山盟,都算不得数的。咱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骊夫人拍了拍闵柔依的手背,看了看那个小瓷瓶。
闵柔依看着手中的小瓷瓶,忽然羞红了脸,犹疑的看着骊夫人。
骊夫人向门外看了看,然后凑近闵柔依低声道,
“只要让皇上服下这个,和你把生米做成熟饭,想他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就再也赖不掉了。外族秀女只有一人有入宫的机会,到那时皇上只能放弃如国公主,而无论是太妃娘娘还是谢丞相也就都无话可说了。”
闵柔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你要利用与皇上幽会的机会,想办法让皇上服下这个,以后的事就会好办得多。何况我们还有平涵公主相助,女儿啊,南族的未来就全靠你了。”骊夫人千咛万嘱。
正说到这儿,就见平涵公主的侍女楚楚进来回道,
“夫人,公主,宫里的顺公公来了。”
一听是内事总管顺子来了,骊夫人和闵柔依相视一下皆是眼睛一亮。顺子是龙祺的心腹,因此龙祺每次都是派顺子来向闵柔依传递约会的口信。
“闵公主,皇上今日在南书房与恒文阁大学士赏画,之后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皇上派奴才来请闵公主去兰心阁一叙。”顺子果然带来了好消息。
机会说来就来了。闵柔依心花怒放,骊夫人也是喜不自胜。顺子走后,骊夫人将那个小瓷瓶塞进闵柔依的手中,连连催促道,
“女儿啊,快快!快去重新梳洗一下,换身儿鲜亮衣裳,把那对紫晶碧玉钗也戴上。这次一定要一击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