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承绍城紫玉石矿一事已经被顾未殊知晓,而顾未殊现在所做的事情也直接表示和楼台撕破了脸,易怀歌一直担忧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庄泽年眉头还是一直皱着,道:“将军到底是如何打算的?现在顾未殊已经和南锦两军汇合,重新夺回落之城,一旦他们反扑回来,西北大营兵力……”
易怀歌一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战力的话,我觉得我们尚有一战之力,不必忧心。”
庄泽年点了点头,又道:“对了,朝中来了消息。”
他说着,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易怀歌,道:“将军细看吧。”
易怀歌一听到朝中来的折子,满脸写着“我一点都不想细看”几个大字,但是看到庄泽年有些肃然,她这才有些不耐烦地接过来,胡乱拆开,往上面瞥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了。
庄泽年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小声道:“将军?”
庄泽宇将事情安顿好了之后,过来找易怀歌打算商议军情,还没撩开大帐,就听到里面发出易怀歌的一声怒喝:“开什么玩笑?!”
庄泽宇很少听到易怀歌这般大声又怒气冲冲的声音,皱着眉走了进去,看到她正捏着一个折子,朝着一旁的庄泽年厉声道:“他到底是想胜还是败?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能先将心底的猜疑放一放吗?在这个时候发这样一道制令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庄泽年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将军息怒。”
易怀歌几乎要喷火了:“我息个鬼的怒!”
庄泽宇走过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气成这样也不必对他发脾气。”
易怀歌看着庄泽年为难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迁怒了,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狂躁,低声道:“泽年,对不住,我失态了。”
庄泽年没想到易怀歌会直接对他道歉,连忙摆手,道:“没什么。”
庄泽宇将她手中的折子夺过来往上随意扫了一眼,道:“不就是圣上要你一个月后回京,至于动这么大的怒吗?”
易怀歌余怒未消,冷冷道:“你敢保证一个月后能将战事结束吗?若是到时候我们还在战时,我抗旨不遵,他是不是还要治我一个谋反的罪名?”
易怀歌越说越气,就连一旁的庄泽年也看不过去,帮着她说了几句话:“圣上这件事情做的确实不太……”
他后面的话未免有些冒犯,所以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庄泽年道:“但是却从没有听说过在战时一道旨意发往前线让主帅择日回去的,圣上若是真的忌惮将军,早在一开始就不要让我们去攻打南锦不就得了,做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劲?他这道旨意下来,难道就不怕我们战败吗?”
庄泽宇淡淡道:“慎言。”
庄泽年低下了头,道:“是。”
其实庄泽宇心中也是如此想的,但是他效忠的便是当朝圣上,自然是不可能和他们一起非议皇帝,只好皱了皱眉,劝易怀歌,道:“这个你就先不用去管了,我们只管打自己的便好,不是有句话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事情之前你又不是没做过,这次怎么就怕了?”
易怀歌道:“我现在像是怕的样子吗,我是气愤!如果我是个男人,那皇位怎么会轮到那个废物做?”
她这话说的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庄泽宇和庄泽年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庄泽宇低声道:“将军,慎言。”
庄泽年也不赞同地看着她。
易怀歌冷冷道:“我难道有说错吗?他端坐在歌舞升平的繁华京中,万人之上尊贵无比,忌惮这个忌惮那个,总觉得有人要谋害他夺取他的皇位,我到底想不想夺皇位,想不想弄死他,他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
易怀歌说着,捂住了胸口,脸色难看极了。
庄泽宇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今日在场的好在是我和泽年,若是换了其他的人,你脑袋到底还想不想要了?隔墙有耳你到底懂不懂?”
“我就是知道是你们两个,所以才会这样说的。”易怀歌有些烦躁,道,“不是我说,庄泽宇,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要和我掰扯这个,有意思吗?祸从口中这个到底我都懂,他最好能听到,将我直接赐死在军中,到时候我看看半洛南锦那十万多军马前来攻打时,到底谁会给他身先士卒悍然赴死?”
庄泽宇神色更加肃然:“易怀歌!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置这种气有用吗?”
易怀歌冷声道:“没有用,我没有你们男人这么大的胸襟,我一点也不豁达,我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性子不好,你也不是不清楚。”
庄泽宇怒道:“你就非得这么说话吗?事情又没有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我们好好说不行吗?”
易怀歌道:“我现在不想和你好好说。”
在一旁的庄泽年看的简直头大,想劝又不敢,只好手足无措地扯了扯庄泽宇的袖子,低声道:“兄长,够了。”
庄泽宇深吸一口气,打算不和怒急攻心的易怀歌一般见识。
庄泽年又道:“其实将军气得并不是独独让她一个月回京这一件事……”
庄泽宇一愣,道:“还有其他事情?”
庄泽年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兄长还是把手里的折子看到最后吧。”
庄泽宇皱着眉,将手中的折子重新摊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当看到最后一行字时,脸色也有些变了。
“……念怀歌公主婚龄已过数年,朕心甚忧,准备赐婚同大理寺卿之子结为连理。”
庄泽宇愕然地盯着最后那句话看了许久,才不可置信道:“陛下要赐婚与你?就那个……那个病秧子白叶枫?”
易怀歌方才的剑拔弩张不知何时已经消了下去,站在原地,微微侧着头看着一旁的虚空发呆,眼眶微微有些红。
知道了这个,庄泽宇终于知道方才易怀歌为什么那么控制不了情绪了,若是此番回去京中的话,她还能不能回来军营都是个问题,更何况是现在生死存亡之时,皇帝当真疯了不成?
庄泽宇有些回不过神来,喃喃道:“陛下……他是真的相信你能在一个月内打赢这场战,还是根本就没有打赢这场仗的打算?”
易怀歌这才轻声开口说话了:“这……大概也是将你派来西北大营的缘由吧。”
庄泽宇:“什么?”
易怀歌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收敛住,面无表情道:“若是一个月后战事还在胶着,我起身回京,有你在,西北大营也根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也许在一开始将你从西北大营调到这里来,他就存了这个心思。”
“若是当时我们打了胜仗,回去之后他便能直截了当的赐婚,那个时候军功在身的我更不能拒绝什么,一旦有丝毫不满之意便是靠着军功蔑视王权,倒也正合他的心意;若是一个月时我们的战事还未打完,我便奉旨起身回去,那么在沙场的将士又会如何看我这个半路直接离开的将军?”易怀歌喃喃道:“他只是……想让我对战场彻底死心,也让所有将士对我心灰意冷罢了。”
她说着,突然惨笑了一声,道:“至于吗?我只是一介女流,他至于这么花费心思算计我吗?”
庄泽宇死死将手中的折子捏成一团,眉头紧紧皱起,看着易怀歌的惨笑,有些难受,半晌才道:“事情总会有转机的,就算现在胡思乱想也没有结果,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尽量在这一个月内将战事了结,关于赐婚的事情……制令上也只是写了准备赐婚,并没有下圣旨,事情定会有转圜的余地的。”
易怀歌不知道有没有被劝到,恹恹偏过头,道:“我知道了,若是无事的话,你们便下去吧,哦对,将剪衣叫回来,我有事情和她说。”
庄泽宇还想在说什么,但是又觉得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倒不如让她自己好好静一静,便一行礼,推着庄泽年出去了。
不一会,莫剪衣就一身药味地从外面跑了过来,她粗喘了几口气,满脸都是焦急之色:“怎么回事?我方才听到庄泽宇说皇帝给你赐婚了?什么赐婚,赐什么婚?在这个时候赐哪门子的婚?他疯了吗?”
易怀歌神色恹恹地靠在床榻边,抬眸看了莫剪衣一眼,虚弱道:“先别管这个了,你来给我瞧一瞧……”
莫剪衣正要问瞧什么,就看到易怀歌突然捂着胸口,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易怀歌咳嗦了几声,才接完了后面的话:“……我是不是又病了?”
莫剪衣愣了一下,才猛地冲了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别动别动,我来看,我来我来!”
她胡乱说了一通,哆哆嗦嗦把住了易怀歌手腕,探了一会才焦急道:“你才刚大病初愈,本就不能大悲大喜,现在怒急攻心,可能一会又要起烧,你等着,我先让人给你煎一副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