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庄泽年的脸色几乎是惨白如纸的,他握着易怀歌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他讷讷道:“在皇上看来,我等……”
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想要再重复一遍方才那句话,但是易怀歌去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淡淡道:“就如同你想的这般。”
庄泽年愣住了,片刻之后,程元河察觉到了庄泽年的动作,立刻走上前一把握住庄泽年的手腕,沉声道:“松手!”
庄泽年这才愣愣地松开手,定睛一看,易怀歌纤细的手腕已经被他捏得一片青紫,这么会功夫已经在肿了一大圈。
庄泽年:“将军,对、对不住,末将冒犯了……”
易怀歌看也没看手腕上的伤,垂下手用袖子掩盖住狰狞的伤痕,她漫不经心道:“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并不是想要让你自乱阵脚的,就算皇帝有千万般错,西北大营死了那么多将士还是和南锦军脱不了关系,所以我才将此时和你说,这并不是商议,而是命令。我易怀歌自来不是什么好人,我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万万是忍不了这般屈辱的。皇上大概也是清楚我的性子,这才将南锦交付与我。”
易怀歌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她低声喃喃道:“想用我,又忌惮我,啧啧,还真是君心难测,难为他了。”
庄泽年怔怔点头。
易怀歌甩了甩手腕,看着庄泽年一副天塌了的神色,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她道:“泽年啊,这还是我头一回看到你这般失态,你看元河,人家都比你冷静许多。”
庄泽年似乎有些难堪羞愧,低下头,手有些无措地捏紧了衣摆,迟疑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在一旁的程元河淡淡道:“我冷静并不代表我不愤怒,明明西北大军不该死那么多人,全都是因为京城那位的机关算计这才导致我们只剩余这么多人,还险些全军覆没,但是临到阵前,我们不该将刀尖朝离,对抗外敌才是最重要的。”
易怀歌连忙指着程元河,对庄泽年道:“你瞧瞧你瞧瞧,人家元河真的很有理智。”
庄泽年顿时有些无奈失笑,道:“是是是,是我暴躁了。”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唐延此时终于将棋局解开了,他收回手,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看着程元河和庄泽年依然苍白的脸,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知道北大军所在之地对抗的是谁吗?”
易怀歌在旁边没说话。
庄泽年迟疑道:“是北疆。”
唐延道:“对,北疆终年对我国边疆虎视眈眈,但是前些年被怀歌率军打回去安分了几年,不过前些时日我倒是听到了些许风声,说北疆蠢蠢欲动妄图卷土重来,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京城才没有送援兵过来吧。“
庄泽年和程元河一愣。
易怀歌边看着自己的掌心,边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老师,这番话你也就骗骗他们这些不懂事的愣头青了,北疆大乱自然会有西北大军的庄泽宇去镇压,北大军若是没时间,难道调不来其他军吗?”
两个愣头青:“……”
庄泽年和程元河的年龄各个都比易怀歌要大上几岁,被她这般毫不避讳的当着面说愣头青,顿时让两人哭笑不得,但是也对她说的话有了些分辨。
他们在军中摸打滚爬这么多年,早已经不是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了的性子了,无论是唐延还是易怀歌的话,他们都没有轻易相信,但是这么会功夫,心中也有了自己的考量。
唐延微微挑眉,道:“小公主,您倒是对陛下有意见的很啊。”
易怀歌轻轻一跃十分没规矩地坐在了桌子上,两条腿悬着轻轻晃了晃,百无聊赖道:“整个朝中上下,谁人不知道我对他有意见啊,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唐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怀歌啊,你迟早死在这张没什么遮拦的嘴上。”
易怀歌朝他一笑,丝毫不在意他的“诅咒”,她说完了正事,便朝着唐延道:“对了,老师,你方才说找我有要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程元河和庄泽年对视一眼,正想着要不要回避,就看到唐延微微摆摆手,示意他们也留下,直接开口道:“你们要回到原本的西北大营中去吗?”
三个人同时一愣,似乎没想到他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很快,还是易怀歌率先反应了过来,点头道:“自然的,南锦军已经退出了境内,我们迟早是要回去的,叨扰老师这么多时日,怀歌真是过意不去。”
唐延随意摆摆手,道:“并不是我赶你们,但是我是一城之主,总该为手下的百姓负责,你们能回到原本的西北大营关口自然是好事,望台城虽然有着天险不易攻入,但是再来一次之前的战场,望台城中所有人怕都是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了,他们这些时日都是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城破,所以我才……”
易怀歌连忙道:“这些怀歌都是清楚的,我原本也是想着等到军饷一来,我们便起身回去西北大营驻地的。”
唐延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庄泽年和程元河不约而同低下了头,没再开口说话。
易怀歌正要从桌子上下来给唐延行礼,但是手臂一撑,还没跳下来就感觉眼前一晃,黑暗瞬间笼罩下来,让她头昏脑涨地朝着前方栽去。
离他最近的庄泽年看到她晕晕乎乎地从桌子上跌下来,本能地伸手去接,但是脚却移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跌下来,还好千钧一发之际被程元河大步上前一把揽住,这才避免了摔个头破血流的场景。
易怀歌在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昏过去了,对谁接住的她一无所知。
程元河看着臂弯中的易怀歌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很是痛苦,他愣住了,愕然抬头看着庄泽年。
唐延也连忙走过来,急声道:“这是怎么了?”
庄泽年回想起来之前易怀歌病得下不了床,又一夜之间就好转的样子,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立刻道:“快送她去伤病所,啊,对,莫神医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到,快派人去请她来。”
程元河来不及多问,一把抱起了易怀歌,朝外奔去。
易长风一直在外面等着,看到程元河抱着易怀歌冲出来,他瞳孔一缩,立刻冲上前一把将易怀歌夺过来,当看到易怀歌惨白的满是冷汗的脸庞,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这是怎么了?”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程元河懒得和他多说,直接吩咐道:“带她去伤病所,我去请莫剪衣。”
他正要疾步走出去,就看到不远处正慢步走来的莫剪衣——她一身黑衣,越发显得连忙冷艳如冰,此时正挎着一个小药箱朝着伤病所缓慢走来。
程元河来不及多说,直接冲过去,道:“莫神医来的正好,易将军方才在议事时突然昏倒了,我正要去找您……”
程元河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冷若冰霜的莫剪衣脸色猛然变了,她看也不看程元河,甚至也不等他说完就大步冲上前,正好看到了抱着易怀歌的易长风。
莫剪衣脸色苍白踉踉跄跄冲了上去,冷着脸将手按在了易怀歌手腕上微微探了探,接着脸色一变,她和易长风相互对视了一眼,才点了点头,道:“把她送回去,我去准备些药,等会就到。”
在这个世上,易长风最听易怀歌的话,其次便是莫剪衣的,听到这句话,他想也不想,带着易怀歌就朝着之前的住所大步走去。
程元河见状连忙就要跟上去,却被莫剪衣一把抓住了手臂。
“我现在要为易怀歌准备解毒的药,你现在跟着我一起去取药。”
程元河看到莫剪衣满脸严肃的模样,连忙点头,道:“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定然全力以赴。”
莫剪衣勉强点点头,便带着她去了易怀歌住所的后院,将一口大瓮打开,指着里面,道:“去,将里面那条五步蛇抓出来。”
程元河:“……”
程元河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大瓮里一堆五彩斑斓的毒物,半晌又面无表情地退回来了,他朝莫剪衣伸出手,冷冷道:“徒手?”
莫剪衣点头:“徒手。”
程元河:“抓剧毒的五步蛇?”
莫剪衣再次点头:“徒手。”
程元河:“……”
莫剪衣道:“这里的毒物全都是今天早上刚送过来的,我原本还打算养一段时日再来下药的,但是没想到怀歌毒发这么快,我都没有任何准备。”
程元河又朝着那大瓮里看了看,半天才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吧,我们去拿个铁夹过来,会比较安全。”
莫剪衣闻言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该不会是害怕这些东西吧?”
程元河咽了咽口水,心道这东西谁不怕啊,但是在一个女人面前他不愿丢了面子,只好强装镇定道:“不怕,我就是觉得有些危险。”
莫剪衣从袖子中掏出来一个小瓷瓶,道:“不要害怕危险,若是真的被咬了,我这里有解百毒的丹药,保证不会让你死的。”
程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