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误事,在这等两军主帅会面的筵席上往往都不会喝太多,奈何顾未殊酒量实在太差,才喝了几杯就不能动了,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地笑,虽然别人和他说话他能回那么几句,只是回得几乎驴唇不对马嘴。
朱连过来把他扶走的时候,他还眯着眼睛拉着易怀歌的袖子,迷迷瞪瞪道:“别……别啊,来喝酒……再来……”
易怀歌一把扯回了袖子。
朱连道:“大帅诶,您酒量不好就别总是喝酒好不好?哎呦我天,你才喝了几杯就满身酒气,可熏死我了——喂,你们两个,去打点水送到大帅帐中去。”
一群人慌慌张张地把顾未殊给带回大帐去了,营帐中顿时清净了不少。
易怀歌皱眉扯了扯自己的袖子,那上面还残留着顾未殊残留下来的酒气,虽然不怎么重,但是她心理上过不去,总觉得袖口满是脏污。
白钩玄大概是觉得用杯子喝酒不太尽兴,索性拿着酒坛直接喝,易怀歌将顾未殊弄走之后,一转身就看到桌子上已经放了一堆的酒坛,全都开了封。
易怀歌笑道:“将军还真是好酒量。”
白钩玄嗤笑了一声,随手将几坛酒推给她,道:“我白某平生最好两件事儿,一是打仗,二就是喝酒。你们方才在酒桌上说的什么户籍啊城池什么的我大老粗一个什么都不懂,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咱们两国大概十年之内是打不起来了,我不服你易……易什么来着,不管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易怀歌道:“你喝醉了?”
白钩玄道:“怎么可能?来,听闻你酒量不错,喝了这些,我就服你,之后你们爱在承绍城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干涉分毫。”
白钩玄指着桌子上那三四坛酒,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易怀歌看着桌子上的酒,勾起唇淡淡笑了,她一向不在意别人到底服不服他,只要自己活得肆意便好,其他人怎么看她都是别人的事,碍不着她什么事儿。
不过这白钩玄虽然表面上可恶,但是相处下来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也对,每个人无论再怎么作恶多端阴险狡诈,也一定会有招人喜欢的一点的。
易怀歌正好没喝尽兴,似笑非笑地直接拿起酒坛,仰头将坛中的酒一口气喝光。
她在来的时候头发被一根红色发带松松垮垮地绑起来,此时因为半天的动作而散落下来几根长发,因为她仰头喝酒的缘故头发顺着酒滴粘在了脸侧,看着有些狼狈不羁。
她酒量甚好,直接面不改色地将四坛酒喝完,然后抓着酒坛倒过来晃了晃,偏过头朝着白钩玄笑:“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能喝,怎么样?”
白钩玄大概被她一连喝四坛酒的架势给震住了,片刻之后才拿起酒坛朝她一晃,自己一饮而尽了。
因为这坛酒,白钩玄也算是勉强接受了易怀歌这个人——虽然易怀歌对于他接不接受自己根本不怎么在意,但是少个碍事的人对于她来说反倒很好。
酒过三巡,营帐中的副将大部分都被手下人给扶回去休息了,白钩玄虽然酒量还好,但是喝得太多也有些不认人,迷迷糊糊地被人送回去了。
易怀歌还好,她酒量自来不错,就算被那样灌也只是有些头晕罢了,并没有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她看到大帐中人走得七七八八了,这才走到了门口的小案前,将桌子底下的周长吟拎着衣领抓了起来。
周长吟没喝几杯,奈何酒量不太行,早就趴在地上半天了。
易怀歌把他拎着放到了桌子上,嫌弃道:“你们这群男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没用,还没喝多少就趴下了,啧啧,废物。”
周长吟被她硬生生拽醒了,张开眼睛迷离地看了她半天才认出来,他醉酒之后反应有些迟钝,听到易怀歌骂她竟然难得的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回骂,而是迷迷瞪瞪地看了她半天,才突然轻笑了起来。
易怀歌知道他醉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额头上,骂道:“傻子,笑什么?不能喝酒就别喝,谁逼着你了吗?”
周长吟被拍得“啪”的一声脆响,有些茫然地伸出手捂住了额头,喃喃道:“做什么打我?”
周长吟一喝醉酒就这副任人欺负的德行,看起来蠢到不行,和平日里那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大相径庭,而易怀歌恰恰很喜欢欺负他醉酒之后的模样。
易怀歌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平日里这种动作若是她做了,周长吟非得把她的手给剁下来不可,而此时他却乖巧得如同小猫一样,还自己往易怀歌掌心蹭了蹭,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你啊,真不知道把你从朝堂拉到这里来,到底正不正确?”她看着周长吟迷茫的眼神,喃喃道,“若是真的战乱在即,谁又能独善其身呢?呐,长吟,是吧?”
周长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好眨了眨眼睛。
易怀歌看着他一脸茫然的表情,突然笑出了声,她将周长吟一把扶了起来,道:“走吧祖宗,带你回去休息,下次再看到你碰酒我一定打死你不可——啧,你怎么这么沉?压死我了。”
她扶着周长吟刚刚出去,一旁便有士兵行礼道:“我带将军去大帅为你们准备的营帐。”
易怀歌:“有劳了。”
一直守在大帐外的易长风看到此景迎了上来,道:“我来吧。”
易怀歌有种洁癖,和熟悉的人接触还能勉强忍受,但是若是时间长了,她指不定会情不自禁地把周长吟给扔出去,看到易长风过来立刻求之不得的将周长吟给甩了出去。
易长风无奈地接过周长吟,随着引路的士兵前去了落脚休息的大营。
顾未殊准备的营帐十分简易,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此时天已经黑了,油灯点燃,照亮了营帐不大的地方,勉强能休息。
好在易怀歌对于住的地方没什么要求,她行兵打仗的时候连草堆都睡过,这里的环境和之前的相比,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易长风将昏昏沉沉的周长吟扔在了硬床板上,险些将他给砸醒,易怀歌嫌弃地将床榻上的被子摊开甩了甩,一股脑盖在了周长吟身上。
“你在这里照看着他,他身体不好,可能半夜会发烧,若是到时候严重的话,你叫我起来。”易怀歌随意叮嘱了易长风几句,打着哈欠离开了。
易长风只当她是喝多回去休息了,也没多在意,谁知易怀歌出了营帐之后,没有回自己的营帐,反倒是转身朝着不远处另外一顶营帐走了过去。
营帐中点着灯,一阵悄无声息,守在门外的士兵都认识易怀歌,看到她过来似乎想拦,但是又不敢,只好看着她一步步走进,讷讷道:“易……易将军……”
易怀歌随意摆摆手:“我只是来找陈大人闲聊几句的,看他灯点着,应该还没睡吧。”
易怀歌即使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从来不会主动征求别人的建议,这样说完之后,也不管那两个士兵脸上的为难之色,直接挥开他们,撩起帘子很不见外地走了进去。
“陈公子,我来打扰啦。”她话说完就一点不忌讳陈音是个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去了,一旁的士兵都完全惊呆了。
陈音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直接闯进来,吓了一跳,立刻手忙脚乱地将桌子上的卷宗书籍都收了起来。
易怀歌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丝毫不见外,抬手挥了挥,就算是打了招呼,她一屁股坐在了陈音的床榻上,双手环胸,一副懒洋洋的姿态,道:“我想和你谈一谈。”
陈音本来性子就软,在易怀歌这么强势的人注视下更加虚弱了,他讷讷道:“将军,想和我谈什么?我……我想要说的话,在筵席上都和诸位将军说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您还有什么……”
易怀歌直接打断他的话,道:“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开门见山,所以我就直说了吧,我很想问一问,为什么半洛国会派一个女人来承绍城这等穷山恶水之地?还是说,他们在派你来之前根本不知道你是个女人?”
陈音原本在小心地收拾桌子上的书,此言一出,她直接愣在了原地,手中的书重新落回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易怀歌看到她这副怔然的模样,轻轻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帮她重新捡起了桌子上的书,重新塞回了她的手上,含笑道:“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很好奇罢了。”
陈音雌雄莫辩的脸没多少表情,抬头看着易怀歌,嘴唇抖了片刻才哆嗦道:“是我隐瞒了此事……其他人都不知道……”
易怀歌这下来了兴致:“哦?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来这里?半洛国的人大概都听说过承绍城的匪城之名吧,你不怕死吗?就连长吟,我也是思考再三才确定让他过来的,因为我有把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保住他,而你呢?”
陈音抿了抿唇,手中的书死死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