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怀歌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将自己草草收拾了一番,原本想要将那满是血的衣服换下来,想了想却停下了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甩到一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一直在帐外候着的易长风看到她这个架势立刻迎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低声道:“将军,要去审那两个俘虏吗?”
易怀歌:“嗯,带路吧。”
西北大营有一处放置俘虏的场所,四周被易长风安排了几个亲卫看守,看着易怀歌走过来,他们立刻行礼,道:“见过将军。”
易怀歌随意摆摆手,道:“不用多礼,人醒了吗?”
两个俘虏在白天时被易怀歌一脚踹晕了一个,亲卫看了看,索性将另外一个也敲晕了省得节外生枝。
“半天多时间过去了,已经醒了一会了,里面正有兄弟在审问。”
易怀歌“嗯”了一声,带着易长风慢悠悠走了进去。
关押俘虏的地方四面都是坚硬的铁墙,密不透风的很是闷热,此时天色已晚,里面放置了几个火把,将不大的空间熏得有些燥热。
易怀歌刚刚走进去就皱了皱眉头,被那味道和气息刺激得偏头咳了一声。
里面有两个亲卫正在审问被锁链拷在墙上的俘虏——因为易怀歌没说怎么审,他们也不好拿捏分寸,一时间只来得及询问几句话,还没开始严刑逼供。
易怀歌问道:“审得怎么样了?”
一个亲卫行了一礼,道:“不肯说,我们正要上刑。”
那两个俘虏浑身狼狈,身上还沾着血,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还是白天时的同伴的,不过易怀歌对他们到底是什么模样的没什么兴趣,她从一旁拿出来一个还没来得及烧的铁棍,挑起一个俘虏的下巴,轻描淡写道:“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现在供出来是谁来刺杀我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我心情好了,还能让你们痛痛快快得去死,怎么样?”
被他挑着下巴的人眸中闪过一丝狠色,冷冷地看着她,沙哑着声音厉声道:“少废话!你还是别费力气了,我就算死也不会说的,你倒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省得到时候浪费你们自己的时间。”
另外一个俘虏在听到易怀歌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微弱地颤抖了一下,虽然幅度不太明显,但是易怀歌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易怀歌微微挑了挑眉,偏头看着另外一个俘虏,将铁棍转了个方向,挑到了他的下巴上,仔仔细细地端详片刻,才“啧啧”几声,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样,道:“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张俊俏的小脸啊,少年,我看你年纪不大,难道也不怕死吗?”
少年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因为满脸脏污看不清楚表情是什么模样,但是易怀歌却从他涉世未深的眼眸中看到了些许惧色。
他们大概是被人训练出来的,饶是胆子再小,但是也不肯服软,少年强装镇定道:“我不怕死,还请将军动手吧。”
易怀歌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伪装得极其冷静的脸庞,似乎轻轻笑了笑,才缓慢地直起了腰,似笑非笑地朝着亲卫点点头。
一旁的亲卫道:“将军,要直接用刑吗?”
易怀歌道:“我这么多年来,审人从来只有一招——一个受刑,另外一个在旁边瞧着。”
这也是为什么易怀歌每次抓俘虏只要抓两个人的原因。
亲卫也了解她,问问颔首,指着一旁的人指着那个少年,道:“给这个人……”
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老狐狸,皆看出来了这个少年定然不像其他那个俘虏硬气,从他身上下手或许能撬出点什么东西。
不过他还没说完,易怀歌就嗤笑了一声,一直在手中把玩的铁棍轻轻地抵在亲卫的手肘上,微微施力,将他指着少年的手戳到了另外一个方向,直直指向了另外一个满脸狠意的俘虏。
易怀歌含笑道:“给他用刑,另外一个人瞧着,注意,别把人弄死了。”
亲卫不明所以,但是跟着易怀歌这么多年,他也不会多此一举地发问,颔首道:“是。”
两个时辰后,易怀歌浑身多少血腥气地走出来,仰头看着天边皎洁的月亮,微微眯了眯眼睛:“今天十五吗?”
易长风正在看手中俘虏吐出来的情报,闻言也抬起头看了看,道:“是啊。”
易怀歌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在里面待了许久,出来时已经是半夜三更了,虽然开春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微冷,夜风拂过她的脸庞,将她额前的长发吹得拂起来。
易长风边看那些俘虏吐出来的名单边啧啧称奇,问道:“将军,我还是有些不懂,为什么你不对那个软弱的少年用刑,反而对那个怎么看都不是能吐出什么实话来的男人动手?”
易怀歌慢慢悠悠地往自己大帐走,懒洋洋道:“因为没什么用,那个少年虽然看着软弱,但是一看就是身体受过训练的死士,若是用刑的话,他十有八九也吐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易长风回想起来方才那个少年满脸都是泪的说出各种情报的模样,还是有些疑惑,觉得少年应该不是易怀歌所说的这等硬气的人。
易怀歌看到易长风这副模样,笑了出来,道:“可是,若是刑不是用在他身上呢?有时候自己用刑和看着别人用刑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他在看到近在咫尺的人被蹂躏施刑时,要么是觉得害怕,要么是担忧这些刑下一刻就会施在自己身上,而无论这两种中哪一种情绪,对于击溃心理防线来说,都是最有用的。”
易长风这才懂了。
易怀歌两只手高抬起,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你看,那个少年我们没有对他施上一点刑罚,他不照样什么都招了吗?”
易长风点点头。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两个人也走到了大帐,易怀歌正要撩起帐帘进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头也不回道:“长风啊,有时候屠刀落下之前的恐惧比死亡要多上数百倍。”
她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但是易长风这个人脑袋本来就不如她活法,只好带着点疑惑地颔首道:“长风明白了,将军早些休息。”
易怀歌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发觉自己话中的意思,也不再多说,轻轻笑了一声,朝他挥挥手,将帘子放下了。
易长风一直守在帐外,等到易怀歌帐中的烛火熄灭了,他这才动身离开,回去休息了。
翌日一大早,易怀歌就早早起来,召集了西北大营的庄泽年和其他几位副将,打算将昨天得出的情报和他们商讨商讨,毕竟往后是要一起合作共事的,易怀歌也不好自己藏着掖着这些情报。
庄泽年和陆军师两个人脸色都有些苍白,为了避免感染给其他人风寒,他们坐在了角落中,和众人避开了一些距离。
易怀歌将昨天交代出来的几个奸细名字,一一说了出来。
帐中的人顿时一脸茫然,不知道易怀歌到底叫这些人的名字做什么,正在疑惑时,就听到易怀歌念完了名字,含笑道:“请诸位将军瞧瞧这几个将士是不是你们军中的?”
西北大营分为了三支军队,分别由项穹、程元河和冯进带领,相互牵制又相互约束,三人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还是派了人将这些被叫道名字的人叫到了大帐中来。
六个人很快就被召唤了过来,也都是一脸茫然的模样跪在地上行礼,不太懂到底被叫来是什么事情——只有在最左边的一个瘦高条的男人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上位的易怀歌,眸中神色似乎有些怪异。
易怀歌站起来,神态有些懒散地在这六人身旁走了几圈,慢悠悠道:“各位的军龄大概有多少年了?”
六人不明所以,但是主帅问话,他们也不敢不回答,只好分别回答了,大概都是在两年左右的士兵。
易怀歌听完之后,轻轻笑了笑,道:“那几位还真是太辛苦了,如此处心积虑地埋在楼台大营中,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荣幸知道你们是奉谁为主呢?”
此话一出,大帐中安静了一瞬间,六个人脸上呆愣之色一闪而过,脸色都不约而同苍白了一些。
那个一直低垂着眸的瘦高条皱起眉微微抬起头,眸中满是被质疑的愤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天生的,听在耳畔有些刺耳:“将军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才来军中想要效力洒热血的,您这样说难道就不怕寒了诸位将士的血吗?”
大概是有了人反对,其他的几个人脸色也稍稍好看了点,也纷纷出言说着将军冤枉之类的话。
易怀歌不为所动,反而冷笑了一声,道:“保家卫国?你保的是哪个家,卫得是哪个国?”
瘦高条脸上怒意更甚。
庄泽年皱着眉,偏头咳了几声,虚弱地出声道:“将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们这几个在军中都是劳心劳力效力的人,应该不是敌国的奸细。”
他话音刚落,易怀歌就出其不意地从一旁的冯进腰间拔出来一把刀,眼睛眨都不眨地架在了那个瘦高条的男人脖子上。
一瞬间,众人都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