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不想死不瞑目
红雪楼2018-08-03 19:063,168

  易怀歌道:“当年是他不知进退,所以才会落得那么个下场,和旁人无关。”

  “不知进退?”莫剪衣似乎冷笑了一声,但是细看之下却发现她脸上依然是冷若冰霜的漠然,“此战你自己都没多少把握,寡不敌众,你也不要带军撤退,在这里死守送命这样的行为就叫知进退?”

  易怀歌听到这种话非但没气,反而轻轻笑了出来,道:“我自小就是跟着我大王兄长大,性子自然也随了他,不知进退是同出一脉,我并不会反驳什么,就算我和他下场一样惨死战场,也说明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莫剪衣冷冷瞪了她一眼,半天才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易怀歌眯着眼睛笑:“那我可得尽量全须全尾的回来,要是掉了脑袋或者残了胳膊腿什么的,莫神医恐怕也是回天无术吧。”

  莫剪衣道:“战前说这种丧气话,你觉得像话吗?”

  易怀歌没再多说,看到莫剪衣脸上的郁结之色消失了许多,这才走上前亲昵地揽着她的肩膀,道:“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胡言乱语,还望莫神医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啊。”

  莫剪衣嗤笑一声,拍开她的手,走路带风地自顾自往前走,好像她自己认得路一般,易怀歌怕她迷路,连忙追上去:“等等我。”

  易怀歌陪着莫剪衣一起将整个驻扎营地都转了一圈,下午时又在议事的房子中和庄泽年商议了一番战术,天色便已入夜。

  莫剪衣嫌困,早早地就离开回去睡觉了,易怀歌今晚没打算回去,便窝在议事房子中打算凑合一宿。

  夜晚时是整个城池防备最松的时候,但是因为南锦大军逼境,易怀歌拨了大批量的人守城,城楼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临休息之前,易怀歌派人将冯进叫了过来,刚一见面也不等冯进行礼,直接道:“此战,你注意着项穹。”

  冯进身上还缠着绷带,夜晚有些凉,他裹着一件黑色披风,正在考虑要不要将披风解下来,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茫然地抬头:“项穹?他怎么了?”

  易怀歌摇摇头,神色有些凝重:“不知道,但是你多注意着他是没错的,其实我原本想要让元河和项穹一起的,但是你这次受伤有些重,一个人怕是太过勉强,冯进,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冯进虽然平日里懒得动脑子,但是也属于一点就通的通透性子,他点点头:“我知道的,此战很重要,绝对不能出现一丝差错,将军放心吧,项穹我会好好瞧着的。”

  项穹和他同在军中这么些年,也早就有了感情,按照冯进原本的性子肯定会不管不顾地替项穹说话,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直接答应了下来。

  易怀歌有些诧异,道:“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冯进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将身后的门关上,走到易怀歌面前,低声道:“姜姑左被杀的那天晚上,项穹大晚上的其实出去过一次。”

  易怀歌一抬头,疑惑道:“哦?你怎么知道?当时你不是和元河住在一顶大帐中吗?”

  冯进挠挠头:“是这样没错,但是因为我们大帐离得极近,从庄将军的大帐到我们的大帐之间,一定会经过当时关押姜姑左的牢笼,而当时他从庄将军处议事回来,我正巧出来……那什么,然后看到他抱着卷宗慌慌张张地从牢笼的方向走来,看到我竟然招呼都不打就跑了,所以我猜他当时一定是瞧到了杀了姜姑左的人,因为那个时间点太凑巧了。”

  易怀歌耸耸肩:“然后呢?”

  冯进道:“然后第二日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陆军师说起来,当庄将军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时,他脸色苍白,却是回答不知道。”

  易怀歌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原来还有这种事情发生,我都不怎么知道,不过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记得之前就和你们说过,从京城中来的监军,指不定心根本不是和我们连在一起的,在战场上刀尖对外,若是被信赖已久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恐怕是死都不瞑目了。”

  易怀歌原本只是想提醒提醒冯进,谁知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还是个封建迷信,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立刻呸呸两声,道:“战前说什么死不死的,太不吉利了,呸呸。”

  易怀歌:“……”

  易怀歌笑骂道:“没你什么事儿了,滚回去吧。”

  冯进笑吟吟又说了几句,才转身离开了。

  易怀歌将方才冯进说的那番话在脑海中又过了两遍,终于确定了杀了姜姑左的人就是易行歌,此事她心里也早就有了底,不至于太过震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多想无益,便将灯盏熄灭,卷着被子休息。

  破晓时,易怀歌被一阵剧烈地颤动声吵醒,常年枕戈达旦的警惕让她立刻清醒,张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明。

  她随意披了件衣服,打开门正要走出去,整个驻扎营地一片火光照耀,一个传令官从远处匆匆跑来,来不及行礼,对易怀歌道:“将军,南锦军已经拍了先行军冲向西边关口!”

  易怀歌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刀,沉声道:“走。”

  驻扎营地剩余的将士鱼贯而出,训练有素地朝着城门口赶去。

  因为南锦军的动静太过大,天还没有完全亮,望台城中就已经纷纷亮起了灯盏,被吵醒的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往外跑,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传令官跟着易怀歌往城楼上疾走,飞快道:“唐延大人已经在让城中剩余的百姓前去避难,西边关口是程元河程将军镇守,怕是很快就会对上阵。”

  易怀歌踩着台阶飞快往上,道:“先行军有多少人数?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了?关口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吗?”

  她一连串问题砸下来,传令官应该是见过大世面的,从容不迫地一一回答:“先行军大概不到一万的人数,现在已经在一里外了,西边关口处已经悉数准备好,投石器十架也已经推了过去。”

  易怀歌道:“好。”

  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爬上了高高的城楼,天边朝霞如同火烧云,逐渐将昏暗的天边照得发亮,接着日光如同喷洒而出的水光一般,将整个东边都染得一片绚丽斑斓。

  易怀歌站在城墙上,抬起手遮住已经射过来的日光,看着远处那黑压压一片的大军,嘴唇抿了抿,她朝着下方的传令官伸出一只手,道:“传令程元河,入境后先发箭羽,先不要轻举妄动。”

  传令官领命离开。

  易怀歌将手撑在冰冷的城墙上,看着下方整装待发的将士们,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气,这是她来到西北大营一年多来,真正意义上的一战。

  她自小就争强好胜,加上在军中有着易长歌相护,更加肆意妄为,还记得她第一战时,因为性子太过强硬,不懂得变动,让她带领的那支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她浑身狼狈地从战场上杀回来,半大的孩子死死咬着唇,不肯服输,易长歌也不骂她,只是冷淡地看着她,然后抓着她去看那些已经收敛回来的将士的尸体。

  易怀歌不记得自己当时到底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她愣愣站在那,看着一片血肉模糊,看着那些前些天还在对着自己笑的熟悉面孔满目狰狞死不瞑目,大概是被吓到了,半天后突然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易长歌虽然宠她,但是却不会无原则的宠,一直在旁边冷漠地瞧着她哭到哽咽,等到她终于呼吸平息下来之后,他才淡淡道:“这下你知道错了吗?”

  易怀歌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沙哑着声音喃喃道:“错了。”

  那是她第一次认错。

  易长歌道:“你是一军主帅,既然他们跟着你,自然是愿意相信你,也心甘情愿地将他们的性命交付与你,你既然知晓这一点,就不该盲目地将战争当成儿戏,沙场上刀剑无眼,只要稍稍走错一步那便是万劫不复,你既然将他们带了出去,就要负责将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这是你作为主帅的职责;若是你真的没有能力将他们带回,那就要努力不要让他们死不瞑目。”

  易怀歌愣愣地点头:“是。”

  最后易长歌冷淡丢下一句:“愚蠢。”便扬长而去,连安慰都不安慰一句。

  易怀歌也是那个时候才彻底明白,战争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和平日里在演武场上和那些将士们切磋喂招完全不一样,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经历过了无数战役,已经长大成人的易怀歌此时站在危墙之下,看着那一个个意气风发的将士们,又将目光放下乌泱泱一片的敌军,头一回对自己下达的指令产生了疑惑。

  “王兄,”她有些茫然地心想,“我这一回,到底是错,还是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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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望,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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