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怀歌料得不错,不到一刻钟,一个传令官再次冲了进来,带来的寒风将大帐中好不容易暖起来的热气瞬间消散:“将军,北关口传来消息,有一支南锦小队率军从隔断河而来,妄图偷袭大营驻地,被程将军率人制服了。”
易怀歌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处变不惊地点点头:“知道了,让程将军严加巡查,若是庄将军出了什么事,让他提头来见。”
传令官领命而去。
庄泽年:“……”
庄泽年似乎很想开口告诉易怀歌真的不必把自己当成易碎的瓷器,当务之急还是您比较重要,但是看到易怀歌握着刀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去和敌人决一死战的坚毅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庄泽年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心想:“算了算了,她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易怀歌听完这趟战报之后便让易长风将帘子放下,不到片刻,整个大帐就再次暖了起来,将易怀歌熏得飘飘然,险些一头睡过去。
在易长风连续喊了她好几次之后,她头疼地揉着眉心,一挥手,道:“你还是把那帘子掀开吧,热气熏得我要长睡不醒了。”
庄泽年看着她苍白的脸,试探道:“南关口那还要许久才能有定局,将军不如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易怀歌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就算去睡我也始终提着一颗心,没事,我吹吹冷风就好了。”
她说着偏头打了个喷嚏,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旁人看着都担心她时刻都能昏厥过去。
而和大帐中的静谧不同的是,南关口的两军已经完全交上了手,喊杀声连天,战火几乎将地面上的积雪都融化了,昏暗的天边如同火烧云一般满是火光。
冯进几乎杀红了眼,浑身是血地纵横在尸骨中,耳畔响彻着震天的厮杀声,他满脸冷漠地将一个南锦士兵砍开后,眸子几乎是凶狠地瞪着远处那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满脸漠然的男人应该就是南锦国那尊杀神副将——姜姑左。
冯进迎面对上那个男人横扫过来的杀意,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战意被前所未有地激发了出来,他“嘿”了一声,将剑上的鲜血甩去,咧嘴一笑。
项穹此时恰好在他身边,看到这个情景立刻将打算在背后偷袭冯进的南锦人斩杀,怒气冲冲道:“你在做什么?少干那些没用的事,仔细应对面前的敌人。”
冯进抬起剑直指远处的姜姑左,冷笑一声,道:“我面前的敌人,便是他。”
如果不是在战场上,项穹几乎直接一巴掌拍到冯进的头上,他也不是劝说别人的性子,看到冯进满身战意就知道就算庄泽年来了也劝不动他,只好拎着剑前往了战圈中,索性不再管他了。
“随你吧。”
战场上人各有命,生死或许只在一念之间,有些人自顾不暇,根本没有闲情去担忧别人。
战场上一片胶着,两国将士互不相让,地面上一片血红,将雪地都染了鲜红一片。
古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虽然那些文人书生自诩知晓世事,但是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识过无数性命相互厮杀时的场景,是永远无法理解这句话的。
冯进几乎是一路杀过去的,他只有在战场上的时候才会收起来平日的愚钝,脸庞上宛如钢铁般的坚毅,双眸如一柄出鞘的利刃。
姜姑左原本坐在马上,冷眼旁观这炼狱般的战场,大概是冯进的动静太过大,惹得他皱着眉朝冯进的方向看了一眼。
片刻后,冯进势如破竹般将挡在姜姑左面前的亲卫全部斩于刀下,满身都是战意地冲到了姜姑左的战马前,一剑霍然砸下。
姜姑左似乎冷笑了一声,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弯刀,身体从马上翻下来,“锵”的一声格住了冯进的长剑。
两人浑身满是棋逢敌手的战意,几乎在顷刻之间便对了几招,冯进向来是个一有对手就亢奋的疯子,而面前的姜姑左似乎也是如此,原本他宛如局外人一样冷漠瞧着面前的战场,就如同在看一场闹剧一般,而现在那一剑下来,几乎将他浑身的战意一瞬间激发了出来。
如果不是冯进亲自将他挑下来的,都完全认不出面前的人和刚才那个人是一个人,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出招。
两人在满是尸骨的雪地上片刻间对了数百招,全然不顾一旁对战的将士,全身心地将心思放在了对手身上。
项穹一回头,心惊胆战地发现冯进竟然真的和那传说中百战百胜的杀神对上了,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冯进虽然平日里看着十分懂规矩,但是一到了战场上十个庄泽年过来都不一定能制住他,项穹虽然之前说着“随你吧”,但是只是一时气话,没想到冯进竟然真的单枪匹马冲进了敌阵中。
项穹怒道:“冯进!”
因为这一分神,他差点被一旁的士兵砍中胸口,堪堪往旁边一闪才勉强躲开了,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将面前的敌人劈开,随意抓了个楼台国的人,怒道:“快去找个传令官告知易将军这里的情况!”
他一挥手,喝道:“来几个人护送他出去!”
战场上厮杀的小将士突然被临阵当成传令官来用,不过他也知道轻重缓急,来不及废话,直接带着几个将士飞快地冲出了阵中,驾着一匹马朝着大营驻地冲去。
而在另外一边,姜姑左一刀将冯进的手臂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迸出,他眼睛眨都不眨,双手握着刀朝着冯进迎面劈下。
冯进吃痛地皱了皱眉,但是动作却丝毫不停,他抬起手将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接着脚重重在姜姑左腰上一踢,反手握住了剑柄找了个刁钻的角度从下往上一挑,剑刃毫不留情地将姜姑左的胸口划开了口子——虽然他穿着战甲,但是还是伤到了皮肉。
两人分别后退,一人捂手一人捂住胸口,这一场交锋下来堪比两败俱伤。
姜姑左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冯进,勾起唇冷笑了一声,道:“你,很好。”
冯进也笑了,瓮声瓮气道:“你也不弱。”
两人对视片刻,接着再次冲了上去,刀剑猛然碰撞出金戈之声。
战局从一开始的两方胶着逐渐变成了两边倒的情况,项穹虽然文不如陆军师,武不如冯进,但是却有着在紧急时候选择正确决定的冷静,他临危不乱地指挥着军队按照先前的部署从两翼包抄,在天亮时便率先取得了先机,将战场东部的南锦国打得溃不成军。
天很快便亮了,充当传令官的小将士在破晓时到达了大营驻地,他从马上一跃而下,轻门熟路地冲到了大帐中,来不及行礼直接道:“将军,冯进将军和敌军姜姑左对上了。”
易怀歌原本提着心在一旁昏昏欲睡,她一夜未眠,加上重病未愈,全靠着一个信念支撑着,此时一听到这句话立刻被激得清醒了,她破天荒地让小将士再重复了一遍,才皱着眉头道:“和敌军主帅对上应该是正常的事情吧,项穹为什么还要你特意过来禀报?”
庄泽年在一旁沉着脸,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冯进他虽然平常看着很识时务,但是移到了战场上没人能管得住他,他若是真的和敌军主帅对上了,怕是连咱们的部署兵阵完全不顾了。”
易怀歌摸着下巴想了想,这确实是那个狂战疯子冯进能干出来的事情:“那项穹呢?”
庄泽年沉吟了片刻,才道:“若是项穹一个人的话,指挥这样的战役恐怕有些难,不过若是前期兵阵已经不好,冯进不在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易怀歌点了点头,一抬头无意间看到了小将士背后跟着的几个浑身沾满了鲜血的人,微微皱了皱眉:“他们是?”
小将士:“哦,我当时是在战场上被项穹将军抓来临时当传令官的,将军让人护送我出来传消息。”
易怀歌神色一肃,打量着那四五个低着头的将士,不过很快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瞳孔一缩,猛地走上前,完全不在意那小将士的浑身血污,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他将他直接甩在了自己身后,怒吼一声:“来人!将这几个人拿下!”
小将士一时懵然地站在原地,难以想象那看着一副病弱模样的易怀歌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而在他被易怀歌拉扯起来的一瞬间,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猛地朝前射出了几根袖中箭——如果不是易怀歌拉了他一把,恐怕他都被这几箭射成了筛子。
易怀歌眼睛眨都不眨地一把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几乎是一个照面边疆两个妄图反抗的人制服住了,而易长风也在同时将另外几人压制住。
易怀歌冷冷地看着他们,苍白的脸色满是戾气:“胆敢来西北大营的主帅中来刺杀,你们的胆子还真够大的!”
那几个人是穿着楼台国衣服的南锦国,见事情败露全都恶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扒皮抽骨。
易怀歌:“你们找死我便成全你们,全都杀了。”
庄泽年惊魂未定,此时才回过神来,一皱眉,道:“将军,不要审问审问吗?”
易怀歌心情极其不好,不耐烦道:“审问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直接宰了省得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