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怀歌说不去就不去,重新躺回了榻上,竟然直接睡起了觉来,易长风没她这么宽的心,微叹一口气,转身出去探查情况了。
南锦国的使臣在西北大营中交涉了半天时间,晚上的时候才离开。
易怀歌睡得心满意足,披着披风从大帐中走出,好巧不巧直接碰上了南锦的使臣从旁边走过来。
易怀歌伸了个懒腰,淡淡道:“哟,使臣大人忙完了?”
使臣是个看起来极其孱弱的书生,他看到易怀歌这种态度有些微微皱了皱,一旁的亲信附在他耳畔轻轻低喃几句,使臣脸色顿时变了。
他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道:“原来是易将军,有礼了。”
易怀歌和主动得罪过她的南锦国没什么好聊的,直接摆摆手,示意他快滚。
使臣被她这个态度弄得火大,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微微躬身,看着她懒洋洋地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
一旁的冯进见状低下头掩住唇角的笑意,干咳一声,才道:“使臣大人,我送您出关吧。”
使臣忍气吞声地点点头,被冯进客客气气送出了西北大营。
冯进回来之后,天色已晚,易怀歌草草吃了些饭,聚在篝火旁将下巴垫在曲起的膝盖上,听着一旁的将士们插科打诨胡言乱语。
冯进走了过去,道:“将军?”
易怀歌头也不抬,懒洋洋地“哼”了一声,道:“来了啊,快坐,我在听他们讲笑话。”
一旁的将士笑吟吟道:“将军,这可不是笑话,只是说来让大家打发打发时间,不过能博您一笑就更好不过了。”
易怀歌点点头:“好,继续讲,我听着呢。”
易怀歌窝在大帐中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出来了竟然能安安分分坐着听其他人嘚啵嘚啵个不停,冯进顿时觉得有些玄幻,偏着头仔细打量着易怀歌,看着她虽然有些瘦了,但是气色倒是很好,脸上也没有勉强出来的笑意,看着倒是挺正常的。
易怀歌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冯进的眼神完全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令她有些不舒服,索性转过头,直直看着冯进,不客气道:“看什么看?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冯进笑嘻嘻地说:“将军,今天你怎么不讲戏本了?平日里只要有你在,全都是你在喋喋不休地说戏本的,这回你乍一不出声,我倒是挺不适应的。”
易怀歌瞥了他一眼,道:“我没胃口,晚饭没吃多少,没有多少力气,想说也说不动了,等再过几天吧。”
冯进顿时欢喜起来,一旁的将士也既害怕又期待地点了点头,表示我们等着。
就在易怀歌和一群将士厮混在一起时,易行歌和庄泽年正在大帐旁远远看着,看样子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易行歌看着那咋咋呼呼的篝火旁的将士,眉头紧皱:“她平日里就是一直和那些将士扎堆玩闹吗?”
庄泽年看了一眼,道:“将军在私下底很是平易近人,白天演武场晨练时她总是第一个到,有时候还会指点一些将士武艺,晚间若是没有要事的话,她也是会出来和一些将士说说话之类的。”
易行歌眉头越皱越紧,听到最后才咬着牙道:“堂堂一国公主……”
他说着,突然想起来易怀歌并不喜欢别人称呼她为公主,只好冷着脸改了口:“堂堂西北军主帅,成天和那些地位卑微的士兵厮混在一起,她心里就真的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吗?”
他这句话说完,庄泽年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军中之人,威信固然重要,私底下也还是需要有些亲和力来笼络人心,更何况在战场上,每个人的生死都是平等的,就算你身份再尊贵,权利再大,也只有一条命可以挥霍,谁也不比谁厉害。
庄泽年低声道:“易将军她是个识大体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心中都是有数的。”
易行歌不耐烦道:“她有什么数?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一个姑娘家,为什么非得要来这荒芜之地洒热血吃沙子?”
庄泽年无言以对,只好沉默着不说话。
被易行歌各种嫌弃的易怀歌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和一群虾兵蟹将混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她听着一旁将士的戏本,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一点,整个人笑得眉目都弯了起来。
直到深夜时,易怀歌才从外面回来,喝了易长风准备的药,便慢吞吞爬到了床上,静待着药效发挥效用让自己睡着。
易长风在一旁换蜡烛,漫不经心地道:“将军不想知道这回南锦国来交涉的结果是什么吗?”
易怀歌根本不想管这个,自从从京城来的使臣是易行歌之后,在她看来姜姑左无论是押到朝中去处置,还是放回南锦国都和她没有关系,只要不引起战争,她都没所谓。
她眼睛也不睁,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道:“是什么?”
“四殿下大概是受了皇上的意思,想要让南锦国自愿割地,划南锦北城七域为我国疆土,并且还有大量赔款进贡。”
易怀歌轻轻嗤笑了一声,淡淡道:“这皇帝可真够狮子大开口的啊,那使臣应该被气疯了吧。”
易长风道:“虽然面上不显,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果不是身在敌营,那使臣可能都要拔刀来砍了易行歌了。”
易怀歌顿时有些失望,道:“哎,我今天不应该在床上躺一天的,应该赶过去凑热闹的,唉,可惜了一场好戏。”
易长风:“……”
易长风看着她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半晌才轻轻笑出了声,道:“将军觉得南锦国会同意吗?”
“难啊,”易怀歌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懒洋洋道,“一个姜姑左罢了,还不至于让他们这么割地饲虎,我想皇上也是大概知道南锦国那边的打算才会这么说的,哈哈,看来他竟然真的没有打算将姜姑左放回去。”
她自以为已经很了解皇上那刚愎自用的性子了,他们挟持住一个杀神姜姑左根本没多少价值,原本易怀歌还以为他们回拿姜姑左去换一些相对等的价值,没想到易行歌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易怀歌感叹道:“君心难测啊,这句话果真不假。”
易长风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那我们接着就要等南锦国的回复了。”
易怀歌“嗯”了一声,沉吟道:“我想应该不会太久的。”
易怀歌料得果然没错,三日之后,南锦国便派了使臣过来送信,信上的内容言简意赅,就是觉得楼台国漫天要价,他们不接受这样的条件,若是将条件减到两成,他们倒是可以考虑。
易行歌看到回信之后简直就要被气笑了,他大概是没有见到这种讨价还价的,直接将那纸团成了一团废纸,冷冷道:“看来他们就是不愿意去保姜姑左了。”
庄泽年道:“七座城池,换一个副将,委实太过奢侈了,也难怪他们会不同意。”
易行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那便带我去见见那连七座城池都值不了的姜姑左姜战神吧。”
庄泽年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要被气疯了,为了避免他失去理智将姜姑左给杀了,庄泽年带着他前去囚牢的同时,偷偷派人给易怀歌传了信。
易怀歌听到消息之后愣了一下,这才披了衣服,朝着囚笼走去。
姜姑左在西北大营中过了一个很是清冷的年,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西北大营也没有虐待战俘的习惯,也不会无端克扣他的吃食,所以他虽然有些狼狈,但是气色还算是比较好。
庄泽年带着易行歌走了进去,道:“这便是姜姑左。”
姜姑左原本坐在地上垂着头出神,听到动静轻轻抬起头,露出一张困兽的狰狞脸庞,在看到庄泽年那张脸时,他冷笑一声,声音沙哑低沉:“庄将军,你又来做什么?”
庄泽年道:“不是我,是我朝四皇子殿下想要见你。”
易行歌倨傲地朝他一点头,冷声道:“你便是姜姑左吧,呵呵,看起来并没有外人传得那么神乎其神,还说什么是百战百胜的将军,世人还真的很喜欢把什么阿猫阿狗都奉为百战百胜啊。”
易怀歌刚一进来便听到了这句话,脚步一顿,再也走不动了。
易行歌并没有看到易怀歌,还是自顾自地对着庄泽年落井下石:“我想姜将军也听说过了,前些日子你南锦国的使臣前来谈判交涉换回战俘的事情,不过你猜怎么着?”
姜姑左冷厉的脸色满是狰狞之色,几乎算得上是凶狠地瞪着易行歌,喉中发出低沉的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行歌走了两步,站在铁栏杆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讽刺道:“没想到啊,被你们臣民奉为百战百胜的战神的人,竟然连七座城池都值不了,你家主将似乎是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我们的条件。”
姜姑左依然恶狠狠地看着他。
易行歌轻轻探身,轻轻道:“姜将军啊,枉你这么为南锦卖命,竟然落得个这么个仓皇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