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凉，秋风扫过落叶，将枯黄的叶子席卷着飞到了半空，半天才缓缓落地。
易怀歌一脚踩在了一片树叶上，旁边演武场的小将士大着胆子朝着易怀歌挥着手，扬声道：“将军！今日还来切磋吗？”
易怀歌笑骂道：“切磋个头，昨日被揍得还不够惨吗？边玩去，过几天再收拾你们。”
小将士笑嘻嘻的，也不动怒，行了个礼欢天喜地地继续和其他人切磋去了。
易怀歌转过头，朝着跟在她后面的李胥勾唇笑了笑，道：“听闻前段时间朝中有了大变动，好像是关于在皇城边的城防处遇到了流民山匪侵袭，虽说在第一时间制止平定了，但是那几个在朝中任职多年的防卫军统帅还是平白无故受了牵连，你没受什么无妄之灾吧？”
在皇城中，数万禁军和城防军驻守，发生山匪流民侵袭的事情简直能让人笑掉大牙，也怪不得皇上气得如此厉害，接连发作了几个统帅，一时间京城中人人自危。
朝中平时的事情易长风一般都只是将事情做了个简要，直接给易怀歌过目，一年中朝中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没怎么过问，除了这件事情。
往常她还驻守在城防军中时，从未发生过这等事情。
易怀歌被平白无故调到了边疆这样寸草不生的地方，本来心中就隐隐有些怨气发不出去，听到这件事后立刻欢天喜地地让易长风将那份卷宗找出来，自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只觉得混体舒畅。
她拍着那卷宗，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朝着易长风道：“妙啊，妙啊！”
易长风满脸黑线，干咳了一声，道：“将军，你将脸上的喜色收一收，被旁人看到了不太好。”
易怀歌才不管其他人的看法，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公无私之人，恩怨分明而且特别爱记仇，她笑得眉目弯弯，道：“管它呢，我就说没了我，那没什么用的城防军根本就是一堆废物，看吧，被人打上家门了吧，哈哈哈哈哈。”
她将那卷宗拍得“啪啪”作响，半天才消停下来，之后那几天她的心情都好得不得了，早上训军的时候都和颜悦色了不少，弄得那些已经被她蹂躏出习惯来的将士有些战战兢兢的。
事情都过去半个月了，易怀歌提起来这件事情，还是觉得愉悦得不得了，问话的时候眉目还微微弯着，她本就长得花容月貌，这样一来更加赏心悦目了。
李胥不明白为什么说起这件事情她会这么一副回光返照的模样，只好道：“我那时刚任职副将不久，而且当天正在宫中当值，并未受到牵连。”
易怀歌道：“那王兄……咳咳，那皇上呢，他什么反应？”
李胥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皇上那难看的脸色，道：“圣上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但是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那群城防军松懈而造成的局面，所以……”
易怀歌打断他，催促道：“别废话其他的，我就想知道他听到此时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这件事情传到边疆之后，也只是一份折子卷宗写了大致的内容，对于皇上的反应也和李胥一样，用了“勃然大怒”一言蔽之，让打算看好戏的易怀歌着实觉得不过瘾，此时遇到了当时在场的李胥，恨不得抓心挠肺地钻到李胥脑子里，亲眼看看当时的场景。
李胥就算再蠢，此时也听出来了易怀歌语气中的兴致勃勃的兴致，他愣了一下，才勾起唇轻轻笑了笑，如实将皇上听到此事之后是如何责骂那些统帅的、如何处置的、如何气到脸色发白的，甚至连他砸了几个杯子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易怀歌。
易怀歌听完之后恨不得找个东西拍一拍来表达自己舒爽的心情，她脸上的笑意完全没有加以掩饰，凤眸弯着，如同是个孩子一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眯着眼睛，语气轻快地评价道：“那些饭桶的城防军还真是……噗……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哈哈哈哈哈……真是……”
还真是好样的，能让素来冷静的皇上气到这个地步。
不过后面的话太过大逆不道，就算是当着李胥的面，易怀歌也不好说出口，只好干咳了几声，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去年我无所事事的时候，也在城防军待过一段时间，那里的士气根本……啧啧，我都怀疑他们只是过来混吃军饷的，养了一堆废物在皇城根脚下，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当时去了军中的第二天就连夜写了折子，第二天一早上呈了上去，大概就是大骂那些城防军，说‘如果将那些城防军在我手下待上两个月，一定能把他们那散漫的士气给打回来’，可惜……”
她说着耸了耸肩，道：“可惜皇上说我戾气太重，还说什么，‘和我相比，天底下哪里的士兵士气不算散漫’，反正就把我骂了一顿，驳回了我的折子。”
当初易怀歌有多憋屈，现在的她心里就有多舒爽，简直恨不得赶回京城中，当着皇上的面嘲讽他一番。
李胥配合地弯了弯眸子。
易怀歌道：“要是当初他真的让我在城防军中训军一个月，哪里还有这种事儿，哈哈哈哈哈，活……”
她一时嘴快，“活该”两个词差点脱口而出，被她及时制止了，立刻崩住了唇，只是笑意依然不减。
李胥有些失笑，之前他印象中的易怀歌，一直都是军令如山的威严和稳重，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如此活蹦乱跳的易怀歌，看的一时间还有些新奇。
李胥道：“我在城防军几个月，也察觉出来了这种问题，只不过当时我官衔不够，没有能力去整顿，好在此次的山匪数并不多，很快便被镇压下来了。”
易怀歌干咳了几声，道：“此番城防军中被彻查革职的统帅有一大堆，你正好能抓住这个机会再提升军衔，你这样胸怀大志的人，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来供你施展。”
李胥笑了笑，宠辱不惊道：“将军过誉了。”
年初的李胥还是是个愣头青，毛头小子一样遇到些事情就惊慌失措，一年下来，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然有了一身连易怀歌都有些诧异的成熟稳重来。
两人聊这几句话的时间，在大营中也走到了头，大营外面的柳树在春日过后就彻底枯死了，没多少美感可言，但是衬着外面一望无际的荒漠竟然意外得合景。
易怀歌闲扯了几句，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道：“对了，方才你说什么，皇上下召了是吧，说了什么？”
还从没见过如此随意接皇上诏令的，李胥一时间有些无奈，只好一板一眼道：“皇上下令，让周长吟大人在年前回京述职，将承绍城相关事宜做成简要上呈；易怀歌将军今年无令不得擅自回京城，边关安稳系在将军一人身上，还望您自顾自身，严于待军，加勉于己。”
易怀歌闻言嗤笑了一声，后面那句话一听就是皇上随口胡说的，她也懒得放在心上，摆了摆手，道：“好，我有时间回去承绍城一趟，将此事告知周大人。”
她说着眉头一挑，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李胥道：“若是军中无事需要属下处理的话，后天便要启程回去了。”
易怀歌摸了摸下巴，道：“后天啊。”
她似乎在思忖着什么，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那个李大人，要来切磋切磋吗？”
易怀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成天找这个找那个切磋的也只有及其好战的冯进能做得出来了，果不其然，他握着一把剑，虽然是秋日了，他还是穿着一身单衣，正热情地朝着两人挥着手。
易怀歌仔细想了想自己今天的行程，好像没多少要紧事要做，便施施然地带着李胥朝着冯进走了过去。
“怎么不找我切磋？”
冯进挠了挠头发，瓮声瓮气笑了笑，道：“末将这点功夫哪里能赶得上将军啊，我观这位李大人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来，大人，过两招吗？”
李胥没说话，带着些询问地看了易怀歌一眼，易怀歌摆了摆手，道：“你们切磋看看吧，点到为止便好，我也想看看你这一年来有多少长进。”
冯进哈哈笑着：“就是，你年初的时候还是一副弱鸡的样子，看着伸手一掐就能断了气似的，现在来比划比划。”
李胥眸子一动，似乎被冯进这两句话给激着了，他面如沉水走到了一旁的兵器架子上摸了一把长剑，握在手中动了动剑柄，才慢悠悠走到了冯进面前，沉声道：“那就领教将军武艺了。”
冯进道：“好小子，好胆色。”
易怀歌似乎很想阻止，但是看到李胥话都放出去了，也不好出来阻止打击他的自信心，只好无奈地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