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怀歌愣了一下,半天才揉了揉眉心,带着点无奈地笑出了声,她评价道:“我那个哥哥啊,真是愚蠢到家了,我和莫神医相识这么多年,难道他真的以为我会如此轻易地中他的毒吗?”
她看到李胥还跪在地上,莫名地就有些来气,声音冷淡道:“起来,不要让人觉得我是会无端迁怒别人,不分是非的人。”
李胥犹豫了一下,才缓慢地站了起来,将他手中的小荷包递给了易怀歌,轻声道:“不过我让大夫帮忙看过这个药,发现只是普通的石菖蒲,根本没有任何毒性。这一路上我也在思忖三皇子到底此举何意,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易怀歌将荷包上的线扯开,里面石菖蒲的药材味顿时扑面而来,她有些诧异地伸出手捏出来几片药材,放在鼻间嗅了嗅,发现似乎真的只是一包普通的石菖蒲,根本不是她所想象的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药。
易怀歌将荷包随意扔在了桌子上,下巴扬了扬,道:“你都不知道他此举是什么意思,做什么就直接跪?指不定他是觉得我心思郁结,打算给我补五脏,通九窍呢,你瞎激动什么?”
李胥道:“可是京中都传言,您和三皇子素来不和……”
易怀歌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话,道:“少年,这句话你就说错了,我和京中的所有人都不和,不单单是我那个三王兄,就连圣上,我们也是见了面就恨不得弄死对方,懂了吗?”
她常年不在朝中,每年只有回京述职的时候才会在京中待上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能力,能将大半个朝中的权贵得罪个干干净净,就单看吸引仇恨这一点来说,易怀歌可以说是极其成功了。
饶是现在李胥满是愧疚缠身,听到这些话也有些无语,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将军教训的是,我遇事还是太过冲动,给将军添麻烦了。”
易怀歌道:“那他有许了你什么好处吗?”
“……”李胥愣了一下,不明其意,但是还是道,“三王子找我的时候直接给了我钱财万两和一些其他稀奇的玩意,但是我都拒绝了。”
易怀歌似乎有些失望,李胥原本还以为她是在对自己失望,还没来得及慌张,就听到易怀歌慢悠悠道:“你还真败家,他给了你,你就收着啊,做什么拒绝掉?”
李胥:“……”
李胥一时间跟不上易怀歌的思路,茫然道:“……啊?”
易怀歌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然能值这么多钱,也难为三王兄这么处心积虑了,这药……”
她拿起来抛了抛,随意道:“虽然不知道他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些日子我肯定不能碰石菖蒲了。”
李胥道:“为什么?”
“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易怀歌说着让人将荷包中的药材送给军医再去检查一遍,这才对李胥道,“我虽然对毒药没什么研究,但是也知道,若是两种完全无害的药分别服下的话,可能也会变成致命的毒药,保险起见吧。”
她在军中朝中扑腾多年,早就长了一堆心眼。
李胥松了一口气,道:“将军英明。”
“英明什么?”易怀歌毫不客气地数落他,“你这次过来成熟稳住了不少,我还以为是你变了性子,现在看来,之前的那些模样都是做样子啊,本质上还是个胆小鬼。”
李胥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他自从见过三皇子之后,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挣扎纠结,想开心起来也不成,直到现在他才有了长舒一口气,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的感觉。
易怀歌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样的事情你告诉了我,我心里还是很高兴。”
李胥一惊,抬起头来直接对上了易怀歌带着点柔色的眼睛。
易怀歌平常的时候总是以捉弄嘲讽人为乐,眼中很少会有这种温柔至极的神情,李胥这时才明白,无论这个人表面上有多么坚不可摧,实际上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罢了。
在李胥心中,这个瞬间,被他奉在神坛多年的人似乎以一种轻缓的姿态缓慢地走了下来,变成了一个也有七情六欲的人。
李胥:“将军……”
不过易怀歌这样的人,是断然不可能柔情很久的,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十分利落地将自己那难得露出来的柔色瞬间收敛个干干净净,重新变回了那个有些尖酸刻薄,损人能推人一个跟头的毒舌将军。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了,怎么这么啰嗦,败家东西,白白错过了那么多金银财宝,气死我了。”
李胥:“……”
你还在纠结这个?
李胥一时间不能适应她变化这么快,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在心里暗暗怀疑刚才那一幕的易怀歌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易怀歌从软榻上坐起来,随口安慰了两句,道:“也不要太有心理负担了,往后遇到这种事情你自己斟酌便好,若是觉得做的事情对你有好处,直接去做便是,不用顾念其他人。”
李胥:“唔……”
前面几句话听着像是个人话,易怀歌又接了一句:“但是如果和我有关系的话,还请你一定要斟酌再三。”
李胥:“……”
李胥被她这般不客气的话说得哭笑不得,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两人在大帐中待了半天,天色也已经晚了,夜幕降临,易怀歌用过饭之后,外面的将士正围着一堆篝火东扯西扯。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她每天白天的时候会出来和其他人切磋切磋找些乐子玩,但是晚上的时候一般都是在营帐中处理公文,还从来没有出来和其他人相处过。
易怀歌一时间觉得有些新奇,走的近一点发现李胥也在其中,不光是他,就连冯进,程元河那几个副将也都盘腿坐在地上,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篝火旁围了一大圈的人,其中一个小将士正在侃侃而谈,似乎在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本,讲得声情并茂,一旁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那家小娘子也是个狠角色,被那浪荡子一通责打谩骂之后也不反抗,估摸着有一年多的时间,在一个夜深人静之夜,拿了把刀将那男人给绑在床上,一刀刀分尸了。”
“咦……”听到这里,周围的男人们仿佛感同身受,摸着手臂抖了抖,还有几个胆小的往篝火旁靠了靠。
“这事儿没过几天就被官府的人知道了,那小娘子神经兮兮任人把她抓走了,连反抗都没有,街坊邻居都说她是被逼疯了,哦哟哟,可怕了。”
一旁的人都在附和:“能不疯吗?被那般虐待,换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或许早就疯了。”
“也是啊。”
易怀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混了进去,抱着膝盖好奇地看着那小将士,听到这里举了举手,很认真地发问:“那她之前做什么不奋起反抗,非得等一年啊?”
小将士没注意到她,直接到:“那谁知道啊,或许是对那男人还抱有些期望吧……啊?将军……哎呦喂……”
小将士说完了之后才察觉到了一些不对,眼睛一扫就看到一旁的易怀歌正眨着眼睛看着他,立刻吓了一跳险些翻到地上去,手忙脚乱地坐好了。
这么一说,其他沉浸在话本中的人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就要站起来行礼,却被易怀歌阻止了。
“别了别了,坐着吧,都没其他人,不要行虚礼。”
众人这才坐了下来。
易怀歌朝着那小将士道:“来来来,继续,继续讲。”
小将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道:“将军来的不巧,刚才那段是最后一段了,后面没啥了。”
易怀歌不满地“啧”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
一旁的冯进大大咧咧地开口,道:“将军行走行伍多年,就没有什么奇闻异事来给大家讲讲吗?”
他说的很是放肆,一旁的程元河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让主帅讲话本,你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易怀歌十分痛快地说:“行啊。”
程元河:“……”
冯进立刻丢下了程元河,欢喜道:“那将军讲几个吧。”
易怀歌勾唇笑了笑,道:“不过也不算是自己经历过的奇闻异事,只是听一些偏远地方的当地百姓说的罢了,你们要是想听的话,我讲讲也是无妨的。”
众人顿时一阵欢喜,看到易怀歌私底下这般没有架子一时间也大胆了,纷纷嚷着:“好好好,将军来一个。”
易怀歌含笑着任由他们打趣,想了想又不太保险地问了一句:“诸位胆子如何?”
一群人立刻道:“很大。”
“深更半夜能进坟地的那种大。”
一个小将士笑嘻嘻地抖机灵:“可大了,前几日打得熊和豹子,那熊心豹子胆都是我们吃的。”
众人再次轰然笑了起来,连一旁的程元河也没忍住,脸上露出了笑意。
易怀歌笑了笑,道:“那我就开始了,今天晚上就和你们讲一个朱家村的坟地半夜三更有火光和女人哭的故事吧。”
众人:“……”
一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