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怀歌正在椅子上靠着昏昏欲睡，听到这句话立刻惊醒了，她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下属再次将话讲了一遍。
饶是他们早就料到了会到这个地步，但是却没想到会这样快，易怀歌将大帐中的人一一看了一遍，才道：“元河，和我一起前去隔断河的上游看看情况，其他人按照之前所说，仔细盯好对岸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禀报。”
“是。”
天气越来越寒冷了，易怀歌出了大帐还没到片刻，嘴唇都冻得一片青紫，配上她绝美的脸庞，显得极其脆弱，饶是程元河再不待见她也有些不忍心，斟酌许久才道：“将军，要不我和冯进一起去吧，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易怀歌带着人去马厩挑马，闻言一挑眉，道：“无事，我一到冬天就这样，习惯就好。”
她说着，走过一个风口，狂风呼啸着卷来，险些将她单薄的身躯吹得一晃，偏头打了个喷嚏。
程元河：“……”
这怎么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好吧？
不过易怀歌下的决定很少能改变，他也只好把废话咽了下去，跟着她一起走进了马厩中。
因为是冬日，马厩中没什么难闻的味道，一匹匹马正在吃草料，易怀歌一一走过去，发现似乎少了些马，便将看守马厩的将士叫了过来。
“前几日的大雪，因为天气太冷，有好几匹在一夜之间被冻死了，所以才……”
易怀歌了然，也没多说什么，挑了匹马便带着人出发了。
隔断河的上游是一个悬崖峭壁，只要沿着河流一直往上行走大约十里便能看到，十分方便寻找。
易怀歌披着宽大的披风，连着一个兜帽罩在头上遮蔽呼啸的寒风，不过在他们一路疾驶的途中根本没什么用，兜帽总是被寒风吹掉，原本易怀歌还会去伸手抓着再次戴上，后来掉的次数多了她也懒得伸手去弄，整张脸暴露在寒风中。
等到了隔断河的上游时，易怀歌整张脸都变得一片雪白，嘴唇上也全无一丝血色。
隔断河上游的峭壁极其高，河流从高处急速地滑落而下，河水撞击成一片雪白，远远看去仿佛是一条悬在天边的白绸一样。
离得近了，那震耳欲聋的河流拍打声响彻耳畔，激起的水雾也在周遭弥漫，几乎糊了众人一脸水。
易怀歌从马上跃下来，眯着眼睛看着面前那磅礴壮观的瀑布，对程元河道：“我们沿路走来，岸边都结了一层冰，而这上游……”
程元河：“啊？将军！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易怀歌：“……”
易怀歌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和程元河在一片巨响中对着咆哮的，只好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比划了两下。
程元河继续在一片巨响中咆哮：“将军啊！您还会手语啊！真是多才多艺，但是属下看不懂啊！别比划了！”
易怀歌：“……”
她小小地磨了磨牙，心道自己要是带冯进来就好了，不顺心还能找茬直接揍他一顿。
程元河依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易怀歌更气了，怒气冲冲瞪了他一眼，伸出手指了指上面，示意上去看看情况。
这个手势程元河看懂了，立刻点点头，让其他人在这里待命，他们两个带着两个亲卫找了一条上去的小路，爬了半天终于上去了。
上面的声响比下面要小上许多，起码能顺利地对话了。
程元河边走边道：“我前几年曾经和项穹一起来过这里，那个时候瀑布的声音还没有这么大，这次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看到眼前这一幕，就已经知道了原因。
隔断河的上游是一条宽阔的江河，平时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奔腾而下，冲势能直接流过十里依然不减，而此时上游的江河两边已经结满了厚厚的冰晶，将宽阔的江河直接收缩到了仅仅只有当初的一半宽。
河流两岸结冰，虽然依然像平常那样水流湍急，下落的冲势也更加迅疾，但是河水的量却减弱了下来，这才导致了远处下游的水流越来越慢。
水流慢了下来之后，天气严寒，河流结冰更是迟早的事情。
四个人看到面前那几乎不是人力能凿透的冰块，陷入了沉思。
程元河有些绝望，看了易怀歌一眼，道：“将军，你看……”
易怀歌似乎也在想对策，但是思来想去这种堪称天灾的情况还真的不是他们能应对得了的，只好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回过头，正想要说什么，瞳孔突然猛地收缩，悚然一惊，来不及提醒，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了程元河的腰上，将他踹得往后退了数步，一个趔趄险些倒地。
程元河连忙站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到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肩膀直直地射在了地上。
他一惊，猛然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岸边有一队穿着黑衣的人正在朝着他们放箭，如果刚才不是易怀歌将他踢开，恐怕程元河早已经中了暗算。
程元河越想越觉得心惊，在这种吵杂的地方他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周边的情况，而易怀歌却注意到了，而且她仿佛只要在外面就无时无刻不提高着警惕，那似乎是中历经了无数生死的本能。
易怀歌冷着脸看着远处的黑衣人，咬着牙道：“一群背后伤人的小人。”
程元河也反应了过来，飞快拔出剑将再次射过来的箭直接横空劈成了两段。
“那是南锦国的人？”
易怀歌冷着脸，猛地一侧身，伸出手抓住了呼啸而来的羽箭——因为冲势太大，将她抓着羽箭的手摩擦的一片火辣辣的疼，不过她没在意，低着眸敲了一眼那上面的标志，接着猛地用力将箭直接捏成了两段，冷冷道：“被人能徒手抓住的箭，算什么暗箭偷袭呢？”
程元河不懂她的意思，还没来得及发问，就看到易怀歌微微抬起手，将宽大的披风往后一甩，用绸带扎得紧紧的袖子也被她慢条斯理地扯开，接着程元河只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响声，从易怀歌袖子中似乎飞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猛然窜向了远处岸边的人。
与此同时，那远处的人似乎猛地倒地了一个。
程元河愣了一下，这才看清楚易怀歌袖中的是一个小小的弓弩，那弓弩设计的很是精巧，用皮带直接扣在了手腕上，只消抓住尾部的机关，细小的箭就如同破竹一样狠狠射出去。
程元河有些吃惊：“这是……机关弩，袖中箭？”
易怀歌眼睛眨都不眨，速度极快地射出几箭，对岸的人很快就少了一半的人——若是程元河能看到对岸人的死状时就能发现，那些人几乎都是被那不到巴掌长的羽箭给射中眉心而死的，不偏不倚，位置差不多都相同。
这样的精准度几乎是令所有人毛骨悚然，更何况是这么远的距离，还有呼啸的寒风阻拦，就算是再厉害的弓箭手都不可能做到这样精准。
但是她就做到了。
对岸的人似乎没想到易怀歌会反击的这样快，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十人的队伍已经少了大半，他们就算再有心想要趁这个机会暗杀也无力了，索性直接撤退了，连尸体都来不及收敛。
直到那些人飞快消失了之后，易怀歌才将放完了箭的袖中箭放了下来，回头看了程元河一眼，这才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是机关弩，不过是小型的，当初在半洛国暗杀我的人身上缴来的，我看着挺好用的便让长风给我改良了一下，这回是第一次拿来用，看来效果不错。”
程元河盯着她的袖子，眼睛似乎要发光。
易怀歌轻轻笑了笑，道：“若是想知道具体情况的话，回去找长风问问看吧，我记得他那里还有图纸。”
程元河十分钟爱这种，立刻点头：“好！”
两人又在岸边探查了一番，发现真的没有办法解决那大批量的结冰情况，只好郁郁而归。
回去的路上，易怀歌一直在盯着她抓着的箭头看，就连骑马都有些漫不经心，纤瘦的身躯在马上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能晃下来。
程元河策马上前，看到她出神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提醒：“将军，好好看路，当心摔下来——你在看什么？”
易怀歌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这才抓紧了缰绳，看着眼前的路，随手将那箭头甩给了程元河，懒洋洋道：“我在看，这上面为什么会是半洛国的标志？”
程元河愣了一下，抓住箭头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那箭头上面的城纹确确实实是半洛国的标志。
他头脑虽然不比庄泽年和陆军师那样聪慧，但是却比冯进好上许多，微微思忖片刻，道：“是伪造吗？有人想要挑拨离间？”
易怀歌“嗯”了一声，似乎对这种把戏很是不屑一顾：“南锦国这帮人也着实可笑，若是伪造半洛国的城纹，也好歹用半洛国的蓝承铁来铸造吧，用自己家的特产铁矿来铸别国的箭，你说南锦国的将军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程元河瞧了瞧，没看出来那箭头到底用的什么铁铸的，只好虚心请教。
易怀歌瞥了他一眼，满满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竟然看不出来，你是傻子吗”的嘲讽：“半洛国特产蓝承铁，他们的军队中大部分用这种铁来铸造兵器，放在阳光下会发出微弱的蓝光，而你看看这个，无论打造得多么光滑，表面都会有微弱的细孔，一看就是半洛国西城吉洛镇开采的吉洛铁矿，用脑子想想就能知道了好吗？”
程元河：“……”
自家主帅其实是个妖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