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师门的一路上,几殊都把脸埋进谷七季的肩膀,不发一言,习惯她叽叽喳喳的谷七季知道她只要不说话定是心情差到极点,也便就沉默抱着她,不主动问她任何近况。
可是,后面的小弟子们却都在替这闷骚的二师兄干着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师兄对几殊师姐的感情不一般,这不好容易没有其他师兄参与进来起哄,他们小弟子也刻意跟他们拉开一段很长的距离,但是,怎么两位师兄师姐半点想要把关系更近一步的样子都没有?!
“到了,”踏上师门的最后一节台阶,谷七季把几殊放下,“自己走,若是让师傅看见我抱着你又要额外给你增加罪名了。”
“你倒是蛮了解我爹的嘛,”几殊笑呵呵拍拍谷七季的肩膀,“要是你抱着我,他肯定会多加一条,有力气出去野,没力气回家。”
“知道便好。”谷七季看几殊这硬塞着悲伤不想外露半分的样子,对她说完这句话,便直接先一步推开大门,微微侧头对几殊说道,“跟上来,看你这憔悴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从早到晚没进食,一会儿你要是饿晕了,我还能及时接住你,省得你摔在地上。”
“嘴硬心软。”几殊小声自语,由于知道自己犯了错,走向司空道人书房这一路,她都低着头,生怕自家父亲现在不在书房,而是正在师门漫步,见着自己这个不孝女直接拎着领口来个整套‘家法’。
“怕了?”谷七季一扭头看见几殊这‘怂’样,又是好气又好笑,“你不是号称妖界第一长腿,挨打跑得快最吗?一会儿师傅若是动手,你直接发挥你的特长,拔腿就跑不就好?”
“你是不是每次见我不欺负欺负我就浑身不舒服?!”几殊见谷七季竟然又开口嘲讽她,直接几个大步走到谷七季身边,伸出手指用力在谷七季的胳膊上掐一下。
“痛。”谷七季冷声道,却没有推开几殊掐他的手指,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放肆。
这一幕恰好被正准备回书房的司空道人看个全部,他使用瞬移术移到他们面前,手里一卷书卷不停在手掌心轻敲着,“咳咳。”
“父,父亲?”几殊见司空道人站在自己的眼前,心里一个哆嗦,掐谷七季的手也忘了放下来。
司空瞪她一眼,直接把书卷狠狠在几殊仍在谷七季胳膊上的手背拍一下,几殊吃疼,立马松开,“父亲,好巧啊,你也路过这里啊。”
“没话找话,前方是我的庭院,我路过这儿很奇怪吗?”司空手里的书卷又是恨铁不成钢地狠敲到几殊的头上。
“不奇怪,不奇怪,父亲如此修为,混沌任何地方都去得。”几殊连揉揉头顶的勇气都没有,把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乖巧的样子。
“现在知道怕我了?晚了!我先去书房,你跟在我身后,胆敢跑,我就把你双腿打断。”
“好的,父亲。”
司空道人走在前面,几殊踮着脚步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谷七季见司空道人没有当着众弟子的面惩治她而是让她跟着自己去庭院,便知道这是司空想要单独跟他的‘不孝女’谈谈,往身后挥挥手,让众弟子退下,他则是站在回廊,看那父女俩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才离去。
。
司空带着几殊来到自己的书房,潇洒地把书卷往书桌上一扔,文房四宝皆是被书卷打落坠地,他拉开椅子坐下,用力拍一下桌面,“跪下。”
几殊一见司空道人这气势,就知道他这次是真生气了,在司空发声之后,简单干脆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言语。
“可知错?”司空道人俩指交替着敲打桌子,清脆的声音一下下撞击到几殊的耳洞里,让她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再感觉到周围逐渐降低的温度,眼睛恨不得把地板戳出一个地缝里躲进去。
几殊双手揉搓着两侧的衣衫,战战兢兢回答,“不孝女知错。”
“有能耐,翅膀比当年你老子我还硬,私自溜下人界,迟迟不肯回来,你说你让我怎么罚你才好堵住师门里那些悠悠之口?”司空本欲拿起桌上唯一剩下的书卷扔向几殊,可这书卷举在半空中,看着几殊那张跟亡妻相似的脸蛋儿心软下来,迟迟下不了手,最后还是把书卷狠狠扔在几殊面前的地面上。
几殊微微抬眼看向自家父亲,试探性地问道,“狠狠罚?”
“那要不呢?罚你七天不吃饭?做梦吧你。”司空见爱女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叹叹气,在弟子们面前再雷厉风行,也对唯一的掌上明珠始终偏爱一些,“罢了,罢了,自己去警示堂领二十板子,然后把通关文牒交出来,通过试炼林之前不许出妖界半步。”
“啊?”几殊听见司空对自己的宣判差点惊讶道咬了自己舌头,“不要啊,父亲,我资质这么差,指不定几百年才能突破试炼林呢。”
“三十大板。”
“父亲!!!”
“四十大板。”
“好。”
几殊退出司空的书房,去警示堂领教完惩戒的大板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嚎得这么大声,在被警示堂的师兄们‘关爱’地送到门外,看见柳让跟谷七季站在台阶下面等自己,抖擞着脚步向他们迈去。
“你们来接我回寝室的吗?”
“不是,”柳让看几殊揉着屁股实在有点同情,不过一向爱幸灾乐祸的他此时更想趁这大好的机会嘲讽一下她,“我跟二师兄没机会领略到警示堂的板子,所以特地来看看你,好以此来警示自己日后别犯错。”
几殊气恼于柳让的嘴上不饶妖,可是没有力气去跟他较劲,谷七季不赞同地看柳让一眼之后,直接把几殊扛在肩上,“走,回房,疗伤。”
“扯到我伤口了。”
“把我当做那个闷骚的和尚,忍着。”
“关他什么事?!”
“好好练功,早日过了试炼林,这样他这世死之前,你还可以见他一面。”
“不可能,我活了俩百年了,却是在你跟阿让的手下连百招都敌不过。。”
“我教你。”
。
自那日以后,几殊习性大变,,学堂上勤记笔记,课余时勤修功力,不仅师门里教导她各课的夫子叹为观止,,连司空每每见到她,她都是抱着一本有关于妖力的书在客户阅读,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时不时施展出一个妖术。
司空既是对几殊的改变感到欣慰,又是为她每日破坏的碗筷感到肉疼,不知懒散的几殊怎么突然变了性子如此勤奋爱学,但是见爱女几殊跟自己的得意门生谷七季竟然越走越近,还是放下了那颗操碎的心。
十年,几殊来到试炼林试炼,第一个剑阵都没有通过,回去喝了柳让珍藏的一瓶琼露。
三十年,几殊来到试炼林,第二个火阵被刷下来,回去喝了柳让俩瓶琼露。
五十年,几殊又来到试炼林,第四个水盾没有打破,回去喝了柳让四瓶琼露。
第七十年,空闻如若在世,九十又三,几殊来到试炼林,对每年在试炼林看见几殊身影的夫子而言早就见怪不怪,一脸冷漠地为她打开机关然后继续聚在石桌前喝茶。
这次,几殊仿佛有妖神护体,半个时辰便一身是伤自试炼林出来,把试炼林尽头的一面红锦旗放在夫子们的石桌上,夫子们看呆了眼,二百七十岁,试炼林的新纪录。
几殊向夫子们微微一笑便拖着自己的佩剑离开。
今年,通过了,柳让听到试炼通过的鸣鼓声便赶快从庭院的树下挖出醇香的琼露等着她,然而,每年试炼完毕往他庭院跑得最快的几殊今年却迟迟未来。
今年,柳让等的几殊是不会来了,她穿着那身陪伴她遇见空闻,同时也陪伴她每次挑战试炼林的白裙站在那个已经被碎石堵死的两界通道,抬起满是被试炼林荆棘刮伤的伤痕的右手,面露不愉把碎石前的爬山虎全部扯去。
他今年九十又三,夫子说过,好人长命百岁,他离百岁还有七年呢,肯定还在世,碎石并非顽不可毁,自己已经过了恐怖的试炼林,难道连这几百块石头都劈不开吗?!
提起剑,注满妖力,往碎石上劈过去,碎石巍然耸立,没有任何异动。
又一下,仍未有异动。
再一下,怎会?还没异动?
“停下,”谷七季此时从背后走来握住她的映月剑,红色的鲜血从握着剑身的手掌流淌下来,“别试了,这是师傅带着三位师伯立下的障眼结界,以你的妖力,劈不开的。”
“总要一试。”
“他死了,”谷七季一把夺过几殊的剑,“五年前我从试炼林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山下的凌云寺,一问才知他四十五岁的时候已圆寂,唯独剩下这个。”
谷七季从腰间掏出一个盒子,递到几殊的面前,“据说这是应他遗愿,火化之后留下来的,人类称这个东西叫舍利子,被供奉在佛像面前,我想着你也许需要,便偷出来了。”
“舍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