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夏裹带着夏墨晋见女帝的这一天。
夏裹带着夏墨早早地来到了丹凤门。纵横排列在大门之上的金色门钉,不仅使禁固森严的大门显得更加威武、坚固,而且呈现出一种奕奕煌煌的气氛。
这些门钉不仅是对外的门面,更是一种等级的象征。
大夏建立初期,就对此作了明确的规定:帝宫宫门,其门钉按纵横各九路排列,共81颗;亲王府邸正门门钉为纵九横七,共63颗。
帝王嫡子嫡孙府邸正门门钉为纵九横五,共45颗;郡王、国公等府邸正门门钉为纵横各七路,共49颗;侯以下的官邸正门门钉为纵横各五路排列,共25颗。
丹凤门终于徐徐打开,夏裹领着夏墨踏进了帝宫。也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来。这让人躲闪不及。
如果不是亲身感受那倾盆大雨突然降落帝宫的情景,怎么也想像不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惊心动魄、惊天动地的景象?
那雨绝对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从一座座宫殿的上方向四面喷洒下来的。
试想想,当倾盆大雨泼在连绵起伏的大屋顶上的时候,激溅起来的灰白色的雨雾便笼罩住了整座帝宫。而这个时候,你正身处在帝宫的任何一个角落。
于是,你会看见云烟。
雨雾在一座座宫殿的大屋顶上集聚、涌动、翻腾,笔直的墙脊,屋脊,弯翘的飞檐,大吻、脊兽,各样各色的龙,各各在云烟雨雾里时隐时现。
这时,你会觉得。云雾雨水就是从大屋顶上生出来的。雷鸣电闪和翻腾云雨的风,就是那些见首不见尾的龙、脊兽、大吻、螭首发出来的。
看看吧,上万间房屋,上万个屋顶,数万条屋脊屋檐,数十万、上百万的滴水喷洒出的水柱交织成的万桂水帘,数千个昂天的螭首吐出水流的千龙吐水,那是怎样的集体哭泣的泪雨滂沱啊!
听听吧,急雨敲打光滑的琉璃瓦的声音,水帘水柱冲击砖石地面的声音,水流在明糟暗沟间奔窜的声音,风雨交加、雷鸣电闪的声音,那是怎样的集体哭泣的嚎啕交响!
尽管偌大的盖伞送来了两顶,分派给夏裹和夏墨。然而,夏墨还是愿意跟夏裹挤在一把盖伞里,让另一顶盖伴下只有持伞的内侍。
“小阿妹,”夏墨在悄声地说。“我小时候曾在这儿呆过。在记忆里,最害怕下雨。因为总感觉下雨就是在流人的眼泪。”
“现在,你看看,再听听,是不是像有好多人在哭!”
“别胡说,”夏裹连忙禁止住。“如果让帝阿母知道了,说不定就要把你扣在帝宫了。到时,我看你怎么办?”
“唔!”夏裹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并朝左右看了看。那些内侍垂目,面无表情地走着,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兄妹在说什么。
走进宣政殿,排成两列的臣子看到了他们的兄妹。有的臣子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来。有的则是眉头紧皱,神情沮丧。还有的则是低眉垂睑,面无表情。
“儿臣夏墨,夏裹,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夏裹与夏墨倾身上前参拜女帝。
“平身!”女帝随即就给予了回应。
待看到夏墨时,女帝哈哈大笑起来:“墨儿长得好一副相貌啊。难怪京城的女郎要用瓜果和鲜花来赞颂你。”
“帝阿母,”夏墨立刻面红耳赤起来。“我有些吃不消!”
“第一次是在所难免的。”女帝更乐了。转瞬,她的眼神飘忽起来:“再一看,才觉得墨儿长得像你阿祖。是啊,你阿祖也曾是名动天下的美男子……”
听到女帝如此的幽叹,在下的朝臣们竟然无一人敢出声应道。
……
朝会散去,女帝留下了夏裹和夏墨。静静的宣政后殿,女帝依旧批改着奏章,夏墨和夏裹则伫立在两旁。他们连呼吸也都是轻微的。
微微一抬眸,夏裹就看到殿窗外那依旧还在下着的雨。
帝宫上万亩的琉璃屋顶,上万亩的砖石地面,总计上十万亩,突然大雨倾盆,刹那间会汇聚起来多少雨水?
可是,不管多大的雨,不管下多长时间,几百年来,帝宫从未有积水之弊;帝宫自建成后,多次遭受过火灾,却从未遭遇涝灾。
这是因为匠师们预设了最为规范、严密、实用的快速排水系统。在这个意义上,帝宫的护城河是最为唯美的也是最为实用的。
由西北至东南贯穿帝宫的护城河,不仅给威严肃穆的帝宫以灵动委婉之美,更重要的是,护城河是帝宫的排水总干渠。
挂在总干渠上的地下雨水沟,总体北高南低,落差四尺,具备自流排泄能力。四面的城墙上面,外侧高内侧底,雨水流向内侧 ,内侧墙砌出排水石槽。
大殿前后宽敞的高台,中间高四周低,急落的大雨顺层层高台逐层跌落,流入院中。开阔的广场亦中间高两边低,分别向西南、东南流出。
各宫院设明槽暗沟,由东西向支渠汇入南北向干渠,经主干汇入总干渠护城河。靠近中轴的暗沟较浅,越向处越深。由浅渐深,沟沟相同,沟河相连,水大水小,通畅无阻。
有了这样的排水体系,再大的雨水也能容得下,排得出,再多的雨水、泪水也能在顷刻间消化得无影无踪,再多的污秽血腥也能在顷刻间冲涮得干干净净。
有了这样的排水系统,再也不必担心过多的雨水会浸泡整个帝宫,更不必担心集体的滂沱与嚎啕会哭塌这古老的帝宫。
“裹儿!”
就在夏裹回思着常率例曾经给她讲述过关于帝宫的排水系统的话语时,女帝那加大的声音划破了空灵,传入她的耳中。
夏裹连忙将飘渺的思绪收回。看到夏墨已经跪在地上,她也慌忙跪了下来。不管是什么事,道声“帝阿母圣明”,就能应付过来。
这时,女帝勃然大怒,在对夏墨怒斥:“难道你想要帝太孙的宸王封号吗?”
“儿孙不也,儿孙不敢!”这下,夏墨也吓蒙了。
于是,夏裹总算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是夏墨在拒受夏王的封号。
“帝阿母,”夏裹慷然出声了。“据帝书记载,夏王有时候等同于宸王。所以,三阿兄实在是承受不起这等尊荣,望帝阿母体恤。”
“原来是这样!”女帝的语气方才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