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山关的冬天,奇寒。整个世界都似要被冻僵了。然而,白雪茫茫的山林中,依然有飞鸟的踪迹;冰封的河流下,鱼儿也在静静地潜游。北风呼啸的街头,人们也依然忙碌着。
有生命的不止这些,还有花儿。是霜花!
早晨,夏裹从床上爬起,拉开窗帘,便可望见那玻璃窗上的霜花。
在京城,玻璃或许还是稀罕物。而在漠山关,随着冶炼的专业化,再加上玻璃的主要原材料石英是煤和铁的伴生矿,玻璃的产量自然也逐年增加。商户是家家安装了玻璃。贫户则是官衙采用补贴的方式 ,半送半卖的也让家家户户的窗户安上了玻璃。
与裹城一样,漠山关也采用了集体供暖方式。至于采暖的费用,富户出钱,贫户官衙补贴。光凭着这一点,就让许多出家游玩的人在整个冬天里都猫在了漠山关。原由无他,要想拥有漠山关的户籍,简直比登天还要难。许多人只能暂住在此了。
至于那些无法享受集中供暖福利的鞑靼牧民,官衙则免费为他们提供煤炭,让他们尽量不要去砍伐草原上那所剩无几的树木,用来生火。
户外寒风凛冽,室内温度也不高,所以夏裹看见的霜花,不像往年只蔓延在窗子底部,而是满窗盛开!
霜花姿态万千,真是要看什么有什么。挺直的冷杉,摇曳的白桦,风情万种的柳树,初绽的水仙,半开的芍药,怒放的菊花,你在霜花的世界中,都能寻到。
当然,除了常见的树木和花朵,霜花也隐现动物的形影,比如呼呼大睡的肥猪,飞翔的仙鹤,低头喝水的鹿,奔跑的狗,游走的蛇等。
你要问霜花中有没有人? 答案是肯定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蹒跚学步的儿童,弯腰弓背的老人,霜花也不吝惜它的笔,勾勒他们的形影,并为之配上人间的烟火气——房屋、水井、田地、牛车、犁铧、米缸、灶台、饭桌、碗筷甚至肥皂。 仅有。
这些还不够,没有光,世界是彻头彻尾僵死的。于是,霜花中就有了日月星辰,有了来自天庭的照耀!
不要以为霜花总是烟花般灿烂,它也有孤独的脚印;它也不总是祥云缭绕,那里也有离人的眼泪!
就在夏裹在屋里看着霜花不亦乐乎的时候,初承睐带着一股寒气进来了,在叫嚷着:“主子,我们得出门了。今天可是造桥的开工,无论如何你也不能缺席哟。”
“你说,这么冷的天,造什么桥啊?”听到这话,夏裹不由得嘟囔起来。
“噗哧!”初承睐一笑。“主子,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在冬天,人们要干的事可多了。”
在漠北,一到冬天,许多地方就是千里冰封,天堑变通途,人们可以在冰上行走、溜冰,没了江河的阻隔。
而最让夏裹稀奇的是,人们竟然能用水凝成的冰取火。他们用刀把冰削成圆锥形,拿起来对照太阳,把艾草放在冰的影子下,火就会自已燃起来。
同时,人们还知道水结冰后,体积会膨胀,能产生巨大的力。
所以,当需要开采大量的石料时,他们就会趁隆冬,挑水灌进石缝里。石缝里的水结冰后,便将坚硬的岩石胀开。这样,石料得开采起来就容易多了。
在建造类似宫殿这样的大型建筑物,由于没有搬运车,大都靠人力进行艰难地搬运。所以,那些匠师们往往会选择在寒冷的冬天,进行巨大的木料、石料的搬运。
在这滴水成冰的日子里,他们先往路上泼水,等路面上结成一层厚厚的冰之后,就进行搬运。这样,能减少劳动力的付出,提高搬运的效率。
“哦,哦哦!”听到初承睐如此卖力的讲解,夏裹算是明白了。由此,她不得不佩服这个年代的那些技艺高超的匠师们,除为自己作品的费神劳力,有时还不得不借用天工来帮忙。
这时的贡河,也是冰封千里。厚厚的冰层,让那些想到它凿出规定的大孔来的人们,忙得是满头大汗。
幸亏吴一提前来看看场所,以便保证帝姬的出行安全。所以,他一看到那那些凿孔的人劳而无果的样子,便于心不忍,招来承重理、司大龙等人,让他们用爆炸的形式,在河上炸出一些规定的圆孔出来。
承重理、司大龙等人对火药的掌握是相当到位的。尽量在河面上不引起轰天的巨响,同时又能按照匠师们规定的尺寸,在河面上炸出一圈圈规定的圆孔。其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待夏裹来到现场时,那些圆孔的爆破已经完成。而令她惊诧得连退好几步,都无法稳住身子的,就是那高达四五十米,宽也有二三十米的的巨型双桥墩。
如若不是看清旁边站着的人,都是与她朝夕相处的人,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重新穿越,回到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空。
而吴一、初承睐等人也是震撼得挪不动的脚步:这桥墩也实在是太巨大了吧!人在它的跟前,如同蚁蝼。
进行了简短的仪式后,桥开始建造了。然而,许多人都在远远地观看,没有离去。
透过拼凑的搬运车,几百个汉子把那巨型的双桥墩推到了那规定好的两个圆孔前。紧接着,无数的绳索从那桥墩的顶部牵起,然后系上不远处那正准备好的上百匹马。
当人们把那桥墩尾部下的搬运车拿开后,不远处借来的大炮,更放出一声轰天的空包弹,受惊的马儿就都开始朝前奔驰。
于是,在众人惊骇的眼神,那巨型的双桥墩被缓缓地立起来,两个桥墩就顺势滑进了那事先用炸弹炸开的圆孔里。
“轰隆!”双桥墩进入水中时发出的响动也是相当震耳的。马儿继续在用力往前跑,那桥墩也在慢慢地立正。尽管浸在水里的桥墩矮了一截,但对人类来说,它依然是巨大的。
当立好后,那些马也已经精疲力竭了。这个时候,几百个汉子来了。他们纷纷解下系在马上的绳索。
当最后一根绳索从马上解下来,而那桥墩依旧巍然不倒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在鼓掌欢呼。因为他们见证了一个人间奇迹。
后面的桥墩也是按照这种方法,一一立起来。
“那么多的好马就这样可惜了,”夏裹对旁边的初继之道。“你不心疼吗?”
“总比费那么多的劳力要好吧!”初继之笑着回了一句。
就在这时,一个人匆匆地来到了现场,找到了吴一,跟他耳语了一阵。
吴一听完,脸色大变。然后,他脸色苍白,脚步凌乱地来到夏裹跟前。
“主子,出大事了!”他竭力地在用平稳的口吻在跟夏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