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光芒变得炽热。
夏绿苏的喉咙像被什么硬物堵住了一样,那种堵塞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心脏,五感变得迟钝,对于自己的父亲,她真的不知道该持有什么感情,良久,她自喉咙口吐出生涩的话音。
“爸……爸么!”
苏零望了她一眼,将手伸向秦婶:“钥匙给我,这房子还有一年到期不是么!”
“我刚刚不是说过物价涨地……”
苏零的手指动了一下,秦婶吓得缩成一团,肥厚的双下巴堆挤在脖子上,露出滑稽的丑态。
“我我这就去拿,钥匙不在我身上,在屋子里,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拿给你们。”说着转身往前面的楼房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秦婶总算是回来了,只是她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子的乡亲,只瞧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锄头,来势汹汹。
“你是小绿苏吧,多年没回来,怎么能一回来就动手打秦婶呢?”其中一个农妇很是失望的望着夏绿苏。
夏绿苏往前一步:“张奶奶……”
“唉,你一个小姑娘在外过得再怎么不好,也不能出去卖啊,虽然你不是本地人,但也是在这出生长大的,我们大伙儿会想办法努力帮你的,可千万不能走那邪路啊。”
“文叔你说什么?”夏绿苏望向其中一个像是刚从田里赶上来的,还穿着套鞋的中年大叔,扯了一下唇角,急忙解释:“你们误会了。”
“这栋房子是秦婶的房产,不是你妈妈安末初的,这一点我们大家都可以作证,绿苏啊,强抢豪夺是要受法律制裁了,你可没那权利卖这栋房子。”不知道是谁又说了一声。
大家这都是怎么了?
夏绿苏很快就反应过来,转过头愤怒的瞪向捂着脸哭哭啼啼的秦婶。
“不要打我。”秦婶故作害怕的躲到一个人身后,含着哭声说道:“不要打我,绿苏,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多久,你看我一直没把房子租出去,就是为了能让你回到B市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你要是卖这房子……”
“够了,不要再演戏了。”夏绿苏额上青筋迸现,大步直往秦婶走去:“你还真是个只会满嘴喷粪的龌蹉家伙。”
“报警吧。”
“绿苏还是个孩子,我看算了,把她赶出村子就好了!”
有人拦住冲过去就要揍秦婶的夏绿苏,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
“我看还是报警吧!”极富有磁性的声音平淡无波的落进所有人的耳里,苏零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唇角扬起:“这是我从那位大婶说‘算你们便宜一点’开始录的音,至于为什么要录音,这是我个人的习惯,毕竟这样可以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次还真是帮大忙了,我想警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究竟是这个秦婶在搬弄是非,还是夏绿苏在说谎,顺便说一下,那个秦婶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侵犯他人的名誉权。”
夏绿苏冷静下来望着苏零手里的手机,那是自己的手机,是什么时候到他那边的?当然,夏绿苏也明白这只狐狸又在唬人了,那个手机现在连开机也开不了。
秦婶眸光闪烁的盯着地面,跟人说话时会录音?这是什么怪习惯,一定是在耍人吧。
“天下无奇不有,养成与陌生人对话时开录音这也不算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习惯。”苏零语气淡定而轻松:“我想大家一定也对我手里的这段录音很感兴趣吧。”
苏零一步一步走到夏绿苏边上,以他的身手再来十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事关夏绿苏的名誉,不是动手就能轻易解决的。
“你也想听吧,对不对秦婶?”
豆大的汗珠自秦婶的额头滴落,体温也像是被夺走了一样,一股寒气直逼了过来。
“怎么不说话,我在问你话呢,秦婶。”苏零双眼牢牢锁住秦婶,那是只有接触到那冰冷眼神的人才能感觉到其中的可怕。
淡定,这个男人一定是在故弄玄虚,哪会真的录了什么音,不能被他骗了!秦婶深呼一口气,还没有开口,苏零的话音再次响起。
“对了,关于夏绿苏现在是在A市做什么,我想等警察来了,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清楚了,TSFL贵族学院破格免费录取的优等生被诬陷成了出来卖的,秦婶你这是在玷污TSFL集团的名声。”苏零冷眼垂睨着她:“身为下一任集团总裁的我可是不会就那么轻易饶过你的。”
不仅是秦婶,连其他的人都惊住了,那个富可敌国的TSFL集团他们知道的很清楚,毕竟这个村里的年轻劳动力大部分都在附近的轩辕山庄里工作。
无法摆脱的冰冷视线束缚着全身,秦婶狠狠地咽了一大口唾沫,四肢冻僵了一样无法动弹,呵呵,哪会这么巧,一定是在说谎。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闺女说这两天轩辕山庄里来了很多TSFL学院的学生,她还好像看到了一个长得像绿苏的女生。”
秦婶猛地一个激灵,大口的喘着气,全身开始颤动。
“是自己承认,还是我现在就按下去,让大家看看大婶你是怎样的一个人?”苏零的手指往按键移去。
在按下去的前一秒,秦婶神经崩溃的跪在地上,她双手撑着地面:“都是这丫头的错,害我被打了两个耳光,所以我要报复她,是我利用了热心的大家,我说的那些都是我瞎编的。”
“秦婶,你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绿苏对不起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或埋怨,或道歉很快就各自散了,毕竟在那么有气势的集团少爷旁边,总让他们觉得寒毛直竖。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秦婶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满脸惧意的望了一下苏零,快步走到夏绿苏边上,将脏手在自己身上擦了几下,很亲昵的牵起夏绿苏的手,然后将一把钥匙放到她手里,谄媚的笑道:“绿苏啊,这是钥匙,里面我虽然时常会通通风,但灰尘还是落的厉害,要不你跟苏少爷在外面坐一会儿,我去打扫一下你们再进去。”
望着那让人作呕的笑容,夏绿苏很是反感,想想以后也不会再见这个人了,于是她拿过钥匙,礼貌的回了一声:“不用了,我就进去看一会儿,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以后也不会来了。”言毕,夏绿苏转身抓住苏零的手臂,往大门走去。
夏绿苏瞅了一眼身后,见秦婶离开了,开口说道:“你就不怕她真叫你按下去?”
“没有把握的事我会做?”
夏绿苏放慢了脚步,冲苏零的后背做了一个鬼脸,嘟囔一声:“好臭屁。”
木门嘎吱嘎吱的开了,一股灰尘的味道迎面扑了过来。
夏绿苏扫了扫面前腾起的灰尘,正要提醒苏零弯下腰, 苏零已经低下头走了进去。
“还想看看你撞上去后的狼狈样了,你这家伙还真是敏锐啊!”绿苏撅起嘴,抬眼望了望低低的门,以苏零这身高若是不注意一定得撞上。
苏零哼了一声,掩住鼻子,转身瞪着夏绿苏:“有那时间废话,还不赶紧去开窗。”
在夏绿苏忙着去开窗的间隙,苏零扫过四周罩上了一层白布的家具,他并非第一次来这里,在那两年里,他偶尔会在夏绿苏生病的时候悄然造访,小小的屋子,简单的家具,以及从消极里慢慢走出来的少女。
说实话,屋子里没什么好看的,灰尘味重的厉害,所有的摆设一眼就可以看清,苏零走到窗户边,双手抱在身前,微倾着头默默的望着窗外。
“妈妈一直在等那个男人吧!”夏绿苏的指尖落在墙壁上的粉笔画,上面有一个小人,还有一个大人,手牵着手,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妈妈。
苏零没有出声,但夏绿苏知道他在听。
“妈妈是个女强人,长得很漂亮、温婉、端庄,气质又很好,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有很多人追她,但都被她毫无余地的拒绝了,那时我就时常在想妈妈是不是在等着谁。”
阳光里,苏零的脖子与脸颊倾斜的角度,透着一种撩拨人的魅力。
片刻后,他转过脸望向墙边的夏绿苏,张开嘴唇似要说什么,但很快又闭合了回去,双眼盯着床下地板凹陷的地方,因为有阳光正好照在了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那里有什么?”苏零指了指眼睛看着的地方。
夏绿苏顺着苏零的手指指着的方向走到床边,然后俯下身冲里面望了过去,那块地板的边缘已经发黑腐烂,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银黑色的东西,夏绿苏也顾不上脏不脏,将手伸了进去。
潮湿腐烂的触感从指尖传了过来,夏绿苏的手左右摸了摸,在碰到一个又冷又硬的小东西后拿了出来。
是一枚很老的银指环,上面镌刻着精致优美的花纹,夏绿苏的眼睛里像是被什么牵动了一下,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正在回忆着什么。
注意到她的异样,苏零走了过来:“有什么问题吗?”
“这枚戒指……”夏绿苏揪起袖子边擦边说道:“在一个月前我曾帮萧泽宇学长家的厨师长顾爷爷找到过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戒指,我记得戒指内侧刻着一朵桔梗……”夏绿苏的话音戛然而止,盯着戒指的内侧,呐呐自语:“不是桔梗,这是——柳枝!”
苏零微微停顿呼吸,伸手拿过那枚戒指,他曾不止一次的看到过顾爷子戴着那枚银戒指,确实如夏绿苏说的一样,花纹是一致的,只是这只比顾爷子手里的戒指明显小了几号,而里面柳枝的刻痕与银戒指表面的纹路则不一致,很显然是后来刻上去的。
“表面氧化的十分厉害,掉在这里应该有很多年了。”苏零俯下身,望向腐烂的地板边缘:“之所以之前没发现我想是因为戒指卡在了两块木板的缝隙里,时间久了其中一块木板的边缘腐烂了,又恰好阳光投在了这里,才被发现了,除了这个记忆,你对这枚银戒指还有什么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