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见的应该就是满屋子的鲜血，极其惨烈的状况让静止的空气好像都在一直回放着惨烈的理智撕裂开的声音。
第一刀，落在手腕，就好像要将它连骨头都一起切断一般。
第二刀，落在脚跟，被砍断了筋骨没有办法挣扎逃离。
六小姐只来得及看见这些，眼睛立刻被人捂住了。有些冰凉的手指挡在她的眼前遮住了一切令人发狂的景象。
是三姐姐。
她有些愣愣地想着，却依然没有从刚才看见的景象里回过神来。
她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惨烈的景象，之前翠儿在她的房间里被发现，也是如此的鲜血淋漓令人看了一眼几乎就会终身难忘，原以为从此或许不会再看见这样的情形，却压根没有办法预料到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更何况这一次，她看见已经不是一个和自己毫无干系的下人，而是李家主。
或许三姐姐这么做，是怕她看见了李家主死去的模样失态，一辈子再也无法忘记。
只是六小姐只觉得脑袋都空了，看着那种满目暗红色的场景什么都想不起来，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连脚步挪动也不知道，是否应该说什么事都应该做什么，都已经一概不知。
直到感觉到了三姐姐的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挡住了自己看见的东西，她呆滞住的眼神才恍然回神。
“你们总算来了。”一直呆在这间屋子里的杜无灵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一般，从容的走过来，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惶恐不安，更没有普通女子会见到这种情形的害怕，只是犹如闲庭信步，对着迟迟到来的李家两姐妹打着招呼。
“虽然在相思客栈之中，我也曾经说过，想必李家主已经遭遇不测，本来想着这事情就放手让你们自己处理。毕竟是李家的家务事，只是没想到……”杜无灵挑了挑眉，眸光骤然变得深沉起来：“我自己倒是也没有料到，李家的大夫人，还真是个心狠的人。”
听到这句话，六小姐有些迷惑不解，这时候却懂事的没有立刻开口询问，只是拽住了姐姐的衣角。
三小姐知道六小姐的意思，只是心中虽然有不安的感觉，却也不过是仍然盘旋的念头，没有定论之前实在不好说出来，便静静地盯着杜无灵，等她再说什么。
“大夫人死了。”杜无灵干脆利落地说道，语气平淡的仿佛就是死了一只猫猫狗狗一般。
只不过这话却让李家的两位小姐有些惊讶，不过实在短短的几柱香之前，大夫人还下手谋害了李家主，将一部分李家护卫收归自己所有，甚至一派出人来追杀三小姐和六小姐，怎么不过在转眼之间，大夫人竟然就死了？
“怎么可能？若说是李家的谁看穿了李夫人的名堂，要阻止她的话……李家之中还没有那样的人，除非是六叔。”三小姐觉得这太过奇怪。
杜无灵听到了这句话，却只是摇了摇头：“你是说李少风？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原本已经打算不再插手李家的事情……”她眯起眼睛，眼神变的锐利无比：“李少风也死了。”
六小姐倒吸一口冷气，睁大了眼睛：“怎么会？”
“他就是死在李夫人的手下。”杜无灵似乎是觉得这大夫人也不可理喻，却只是淡淡笑了一笑，没有说的太过清楚，只是随意的点出要害：“李夫人想要和自己的心上人共享荣华，只可惜一腔痴情没有被人接受。”
“……六叔，没有接受李夫人吗？”三小姐蹙起眉头，似乎觉得有些意外。
她们这些小姐其实并不太了解李少风这个人，虽说平日里称呼为六叔，但是李少风极少和她们有什么话说。
在印象里，也不过是个游走在李家的边缘，处理一点李家的小生意，多年来都英俊的不曾变化过的脸，还有温和的好脾气罢了。
以前也不曾想到，李家的一连串变故，竟然是这个险些三番几次被遗忘的六叔所在暗中谋划的。
更别提她无数次揣测过究竟是谁希望二姐姐离开人世，想来的情况有无数种，却惟独很少考虑到这个没什么生息的男人。
就连那些发生在李少风身上的秘密，他们都是今日从杜无灵口中得知。
一个还在母亲腹中就已经注定了败局的弃子，不过是因为风水先生的一番话才被勉勉强强的留下，对着笙歌楼的大小姐情根深种，却被剥夺了作为一个完整的男人的权利的可怜人。
偏偏他有着无可比拟的野心，还有一日都不曾遗忘的仇恨，阴柔的好相貌在外头也算是无往不利的有意。
李少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李娉柯到现在也不曾太过了解过，明明就在身边，却对他一直无视，李家的所有人摸不是如此，明知道他活的不顺，却也仍然自顾自的粉饰太平。
就在回来的路上他也曾经想过，或许李夫人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李少风，那这个被她们成为六叔的男人大约也会很高兴地接受一切，毕竟自己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一夜之间就唾手可得，谁不愿意？
可是现在李少风竟然……是因为不愿，就死在了李夫人手下？
“怎么会呢……”三小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六小姐已经把三姐姐挡着自己眼睛的手握住放下来，似乎是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不能理解：“大夫人明明喜欢六叔不是吗，你们说她嫁入李家就是为了六叔，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做了这一切也是为了六叔，现在一切都可以得到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是……她不是……”
她不是爱着李少风吗？
杜无灵听懂了她没有说出的话，但是这其中的事情那是这么轻易就可以解释的。
她只是很安静的轻笑了一下，那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好像在嘲讽又好像勾起了自己已经尘封许久的回忆：“三小姐还是太过不知人事啊。不过是情情爱爱，这点东西的变数大着呢。”
她让开身子，让两位小姐进到屋子里面来，虽然李家主的院子里已经没有别人，但是就这么敞开大门让里面的样子暴露出来，却终究还是有隐患。
三小姐有些忧虑地看着六小姐，李娉琪却只是咬牙，连犹豫都不多，立刻迈进了屋子里面。
等待两人进去，就立刻关上了门，留下几个丫头在外面守着。
“你若是爱一个人深了，亦或是恨一个人深了，总会想要将他独占。可是人都是自己的，怎么可能被别人独占？那干脆就杀了，这也是个好办法。”杜无灵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样总好过有些人傻乎乎的为别人谋划，到头来却都没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面的话说的有些轻慢，似乎情绪有些波动。三小姐抬头去看她，并没有别的什么踪迹。
跟在锦娘的身后领路下去到私牢之中，初见这个和杜无灵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就连镇定入三小姐也忍不住露出了有些惊愕的的眼神，毕竟两人的相似程度已经不仅仅是所谓的眼角眉梢的程度，几乎就连一颦一笑的样子都深刻的很，若非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气质没有办法改变，两人在没有故意防备着的时候还能够让明眼人认出来，否则只怕除了亲近的了解的人，都没有人能分辨出二人的真假。
一路的私牢路上倒是干干净净，看起来李夫人在刺了李家主七刀之后，并没有就这么直接带着满身血污去见李少风，而是梳妆打扮，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才去见自己的意中人。
一路上的火把已经熄灭的差不多了。
随着她们行进的脚步，在长长的地道之中不断回响的声音，走在最前面的锦娘一个接一个将璧上的火把点亮，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前面的路途，慢慢的的越来越清晰的血腥味令人根本每一办法完全的忽视掉。
前面就是目的地。
只要绕开这个拐角，就能看到一排幽深的铁牢，长年累月的部买不见阳光，在深深的地底下连地板都长满了湿润的青苔，从囚室的顶上不断滴滴答答落下不知名的水声，一滴一滴油一地，接连不断的回荡几乎能把囚禁在里面的人逼疯。
但是如果真的想要去找到这个水声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却怎么也找不到。
在地面上铺满了干干的枯草，原本或许是黄色的枯草因为长年累月的吸收了鲜血变成了暗黄色。
就在灯火一般照耀到一半隐没在黑暗之后总的地方，能够看到延伸开来的一片绫罗绸缎。
是上好的的衣料，不是普通人家所能够负担的。若是普通女子得到了，一定会珍而重之，但是这时候这块衣料却这么皱巴巴的铺在地上，穿着这套衣服的人也已经僵硬冰冷，流干了鲜活的血液，永远的躺在了这里。
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那究竟是谁，可是三小姐和六小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滚落在地上的发簪还去捆绑着碎布条，但是却熟悉无比。
那个静静的躺在那里的，悄无声息的女人，就是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