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再也不会醒来。
而这次,她看到了她去世多年的父母,他们站在大海边,任由海潮染湿了他们的脚。
他们就那么站着朝她微笑,向她展开了双臂。
望着他们和蔼可亲的模样,她却稍作迟疑,冷冷地看着他们,她说:我不想跟着你们去。
就在她话音刚落之际,她父母瞬间化为海潮,汹涌地朝她袭来。
黑暗,又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隐隐的,她又听到了小孩的啼哭,但却不是以前梦中那么病态的哭泣。
而是响亮的哭声。
“看看它的性别。”古怪医生低沉的声音再一次点亮了她的世界。
她看着眼前皱巴巴的婴孩,她微微一笑,仍提不起气来说话,只在心中默默,是女儿,我和阿爵的女儿。
被推出手术室后,张安然才开始经历真正的黑暗,因为麻药的关系,她的视线范围变窄了,只能看到原来的一半,就像是透过猫眼在看,医院的墙壁都是黑的,房间里像是点上了蜡烛。
她昏昏欲睡,又不知道在牵挂着什么,四处观望,直到他们把孩子放在了她侧边,她微微一笑,才沉沉睡去。
中途听到宝宝的哭声,她会醒来,方凌一直在旁边念叨着什么,大约就是一些注意试想,她无力地点头应下,仍然说不出话来。
再一次醒来,她身边换了一拨人,是樱桃领着队员来了,她不停地向张安然道歉,细细碎碎的声音,就像是蚊吟,吵得人心慌。
张安然干脆闭上眼休息,不打算搭理她。
这种混沌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凌晨,她醒来就看到趴在床前的沈爵,不觉欣慰一笑,随即轻轻拍醒了他。
“你去床上睡吧。”她的嗓音像生锈的破锣,如果不是开口,她还不知道声音能嗓哑成这样。
他看着她,愣了愣,才说:“你想吃点什么?”
他柔和的嗓音无疑不是颗催泪弹,她眼圈一红,哽咽道:“对不起。”
经历生孩子这一着,就像去鬼门关绕了一圈,庆幸的是他们母女平安,可是因为她的鲁莽,孩子早产了,需要在保温箱里度过。
而昨天她能见到孩子是特例。
所以,对于他,她很愧疚。
他抱着她,不停地揉着她的发,柔声道:“别哭别哭,月子里不能哭的。”
“可是我还没通气,不能吃东西。”既然经历过生死,她也学会了不去纠结,而且他说得对,如果月子里伤心,那她可爱的宝宝就没奶吃了。
闻讯,他身子明显一僵,末了分开两人,笑道:“那我让妈送鸡汤来。”他的语气颇为无奈,是为她突然而来的转变而感到轻松。
因为昨天他就快被吓死了,特别是医生让他签这签那,全是剖腹产手术风险的同意书,还有病危通知书等等。
天知道,他处理数以万计的项目都没有昨天那么压抑。
好在,她现在平平安安地在他眼前,还会逗乐,就在这一瞬,他整个人都放松了。
方凌中午就来了,那时张安然早已通气,正好可以连炖鸡一起吃,她饿极了,狼吞虎咽起来。
酒足饭饱,她太过思念宝宝,想下床。
护理人员来帮她拔了尿管,她试着下地,而疼痛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严重,她很快就健步如飞。
由沈爵陪着,她来到了新生儿科,隔着玻璃,她看到了保温箱里的宝宝,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因为事发突然,她是在附近的市医院生的孩子,没有顶级的设备,她浑浑噩噩的时候还隐约听到了沈爵的叫骂。
考虑到宝宝还小,还有她的状况,他们并没有转院。
不过那个古怪医生,张安然倒没有多少担忧。
她望向身旁的沈爵,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这么可爱的宝宝。”
他默默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两人紧握的手,放在他的心房处,久久,他说:“感觉到我的心跳了吗?它是为你们而跳动的。”
这一刻,张安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望着保温箱里有着生命迹象的宝宝,死死压抑着心中的感动。
而考虑到张安然逐渐高涨的情绪,沈爵便哄着她回了病房。
过了三天,她基本恢复了,可以自行去看宝宝,而沈爵因为公司的事,不能时时在医院陪着。
就算他来了,也显得十分疲惫,她问他最近在忙什么,他都以没什么来作答,久而久之她就懒得问了。
不过郑阿楠的到来,提醒她,还有很多事没有了结。
还有就是,他带来一个更劲爆的消息,让张安然一时没能从震惊中脱离。
“我将计就计跟着徐阿姨去了他们的地方,在那里我还见到了叶子浩,除了他还有你二叔和他的情人,他们的首脑是李立诚,那天我拿了毒品之后,就被送走了,没机会听到他们谈什么,不过我觉得你最近要小心点,因为少爷最近正在忙着财产分配的事,而且他们也知道你生了孩子。”说着,他环顾四周,又说:“怎么没让你那个手下来守着?”
张安然沉默了很久,才说:“我让樱桃放假了,因为她行事太鲁莽,我认为她帮不上忙……”
一直到说完,张安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竟然不相信自己的部下。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从心脏穿过,很快蔓延全身,她捏了捏僵硬的拳,却还感到了湿润。
就是在产后虚弱出大汗的时候,她也没有流这么多汗。
可见她的内心有多么恐惧。
虽然她早该想到,她那所谓的家人根本不可信,但心底还是有一抹念想,有一抹期盼,希望他们就算不再爱她,也不要再伤害她。
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沈爵分配财产,这无疑是对他们的最后一击,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永远别想再拿回叶家的家产,她已经结婚,孩子也生了,爷爷的遗嘱开始生效。
这是把他们往死里逼。
可为什么沈爵明明知道这些,还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