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喜回到山上的时候,天都黑了,赵花花蹲坐在菜地边,正着了魔一样看着地里绿油油的红薯尖儿,看到二喜回来,她飞快地跑了过来,指着茅屋唔唔地说了一阵。
“啥,你又打了两只野鸡啊?还抹了盐挂上了?好厉害,不过,这样会不会把山上的动物都灭绝了啊?”二喜稍有疑惑。
赵花花噗地一声笑了起来,她指着身后的深山:“多得很!”
“那就好,”二喜把篮子里剩下的腊鱼拿出来:“晚上我们煮腊鱼粥吧,太晚了也不想太麻烦。”
腊鱼粥十分简单,算是广东的吃法,就是把蒸熟的腊肉撕成小块,然后与糯米、大米同煮,煮好之后放胡椒粉和小葱即可。
一人一碗,再配上凉拌萝卜丝,饿极了的两人吃得很香。二喜端着饭碗,望着身后的大山,上次贺青扬是从那个方向回村的,不知道此时他们会不会在那上面呢?
“花花,你在这山上,有遇到药农或者猎人没有?”二喜问她。
赵花花点头:“我躲了。”
“嗯,那他们都是在哪个方向采药和打猎呢?”二喜又问。
赵花花指着深山还要往里的方向,绕了个圈,意思是很远很远……二喜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问,开始收拾起了碗筷。
第二天,天气不太好,早晨起床就阴沉沉的,二喜担心又会下雨,站在山坡上观望了好一会儿,那乌云目前还在西面,瞧着有压过来的迹象呢。
屋顶的厚油纸不知道还顶不顶得住啊,好多处都破损了……还有刚长出不久的红薯苗,真下雨的话,不会被打死吧,真那样,也真的是功亏一贯了!
二喜忐忑不安地观察了一会儿,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得下山寻个法子。不如去山下田屠夫家里,让他们帮着再找一些厚油纸,用来遮挡屋顶和菜地。
她对赵花花交待了几声后,就出发了。临走之时,带上了一只昨天腌好的野鸡,想着用这个当谢礼,总不能让人家白白帮忙不是?
她快速地往山下冲,此时虽是清晨,可是昏暗的树林里,感觉就像黄昏一样,空气也冷嗖嗖的,凉风一阵一阵地刮了过来,真的有一种马上就要下雨的感觉。
二喜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下雨了,上一次下雨,可是折腾得够呛,不但屋子变成了泥坑,所有的衣服被褥都湿了,柴也全部淋湿了,连基本的生活都困难。
二喜加快了步伐,想要快一点到村里,一路上,基本上都在小跑了,所幸现在天天上山下山,已经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摔跤滑倒了。
终于,二喜赶到桃源村……可是让她啼笑皆非的是,西边的那块黑压压的乌云却不知何时消散了,太阳从云层后探出头来,温柔的光线照射在她的身上,暖暖的,之前的寒风、昏暗已经不复存在了。
二喜站在山脚看了一会儿风景,忽然看到了远处那条偏僻的小路,这条路上有稀稀拉拉的野花,却鲜少有人来往的痕迹,二喜瞬间认了出来,往那方向走,正是到自己曾经沉塘的黑水塘……
那件事似乎离自己很远了,可午夜梦回时,当时的憋屈与绝望仍历历在目。在这个时代,女人就是弱势群体。
自己却不信这个邪,既然来了,既然活着,一定要活出个名堂。不求荣华富贵、登峰造极,但是一定要自由、坦荡,衣食无忧。这是二喜的愿望。
她的脚鬼使神差地向黑水潭的方向移去,不知道为啥,就想去看看当时沉塘的那个地方。
当时的一切,孰是孰非,无从定论。因为牵扯了太多的过往,不愿再去计较。但是时过境迁,她二喜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二喜掐了一朵路边的野花,转起了粉嘟嘟的花瓣,想着多摘一些,拿回去别在门上。
她正要再次动手时,一声奇怪的啪叽声从丛林深处传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个小姑娘的呜呜哭声。
二喜停下脚步,好奇地窥向树林里,那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若隐若现的,就像是聊斋里的镜头一样。
呸,大白天的,没鬼吧?二喜捡了根棍子,悄悄往里走去。
她留心着脚下,走得十分小心,一路上,那呜咽声更响了一点儿,像是从前面的草丛里传出来的。
二喜躲在树干后面,小心翼翼地往那边看,可也只瞥到了一抹灰色的衣角。
这颜色,还挺熟……二喜正想着,几声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从树下爬了起来,一脸哭唧唧的表情:“看我不逮着你,拔光你的毛!”
这丫头不是小春儿吗?二喜正奇怪她在做什么时,忽然瞥到了她头顶的一根羽毛……
那羽毛暗红带着幽绿,看起来很鲜艳,二喜一眼认出了这是野鸡的羽毛,难道这丫头在抓野鸡?
就凭她这小身板,能逮住这么灵活的东西?二喜笑笑,正打算离开,又听见她嘟囔起来:“快点给我跑出来,我还等着杀了你给娘炖汤喝呢!”
二喜一愣,别看这小春儿凶巴巴的,可是还是挺孝顺呢。
她悄悄地离开了那里,也无心再去黑水潭,朝着山脚的方向而去。
可是这一路,越走越犹豫,特别是想到昨天那个整洁又空荡的厨房,以及那个摔得灰头土脸的小丫头。
末了,二喜在山脚的歪脖子树下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转身往贺家走去。
她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地走到贺家厨房里,把那只抹了盐的野鸡悄悄地放在竹篮里。
顺手看了看锅底,里面有点余温,放着一个灰扑扑的饼子,看着就很粗糙。
二喜呼了一口气,又悄悄地离开了贺家,往山上走去。
她天生看不惯别人受苦,特别是这贺家……他家过成这样,自己多少也有些责任,悄悄帮一把,心里才能踏实啊。
……
话说小春儿在树林里扑腾了许久,又是追又是扑的,可连野鸡毛都没抓住一根,累得气喘吁吁不说,还摔了一身灰。
“气死我了!它们飞过两趟了,就是抓不住!”小春儿哭丧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