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安安你别走——”眼看着季小安又要进屋，临风又开始着急。
就在两人一前一后，准备回屋时，听到一旁似乎有一个消息灵通些的，和另一个嘀咕着什么。
“这玉树死得真是惨，怎么会主动招惹那军机大臣？”
“也怪他脾气不好。估计没人同她讲，听说，那位大人嗜好特殊，以前在私院，听说就弄死了几个小倌。”
“那玉树也是被那位大人活活弄死在床上？”
“那是自然，我跟你说，那大人好看得紧……”
季小安听得一个激灵，只觉得毛骨悚然，仿佛死神昨天和她打了个照面，然后同她擦肩而过。
昨日，玉树只接了一位客人。
那位客人长得花容月貌，放在现代，俨然是一个小美女。
各条都对上了。
“现在知道怕了？”见季小安一个哆嗦，闻华清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
他内心也是一阵后怕，想起季小安那时竟不要命地自请去侍奉那位大人。
若是那位大人当时答应了，那现在的安岂不是……
一想到季小安也是这般躺在一块白布上，被草席一裹了结生命，闻华清就忍不住一阵心悸。
听闻闻华清突然插言，季小安一惊，猛然想起了什么，浓浓的恐惧笼罩了她：“等等，我记得那位大人点了你以后为他侍寝……”
闻华清停下步子，只微微愣了一下，又继续向房屋里走去：“我知道。”
“你不能去，你会死的。”
闻华清目光清冷，琉璃般清透地眸子打量着季小安，薄唇不经意地吐出一句话：“与你何干？”
“我再说一遍，安，不该你管的事，不要多管。”
季小安又害怕又委屈，弱声道：“可是……”
闻华清声线平稳极了，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心：“没有可是。”
虽说闻华清很是无畏的模样，但季小安急坏了。她现在这个身份又拿那军机大臣毫无办法。
好在时间还早。
闻华清那次得了老鸨所令，便真的提着琴，去上课了。
小倌上课的时候，身侧应该有个人伺候着，或是添些笔墨纸砚，或是磨墨，又或是送饭。
反正总有用的上季小安的地方，旁人一般身后都跟着个奴仆前后服侍着。
不过闻华清想想季小安那小身板，还是笑了笑，不让季小安跟着。
有一次，差不多闻华清学了半个月，中午不让季小安来送饭，他也就干脆不吃饭，旁人小倌吃着饭。
他就在那低头抚琴，调试丝弦。
遭到了旁人嗤笑：“你该不会没有小厮吧？”
闻华清不屑于理那些个闲言碎语，连头都不抬，兀自在那手指往来，流畅地波动琴弦。
乐律中浮动的不是靡靡之音，而是带着铿锵的大气。
别有一番滋味。
那人听着耳畔滂湃琴声，就好像这人的胸怀天下，居于这一处小小勾栏院，不过是龙卧浅滩，委屈了他。
他有些酸：“什么曲子，真难听。”
“也就没饭吃，在这假装刻苦，我看阿爹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见闻华清不回嘴，他不依不饶地仿佛说上了瘾。
闻华清手上弹奏地力度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琴弦受不住如此大的弹奏力，只要再轻轻弹奏一下，那绷紧的琴弦随时都可以断裂。
一声清脆的娇娇女声打断了他一直流畅地弹奏。
他一手抚额，一边皱眉，看向来人。
没想到来的娇小女孩，第一眼看的不是他。
她冲着刚才那言辞不善之人一声轻哼，然后重重把木桶搁在桌上，又一把掀开盖子。
一股饭菜香气，混合着女孩的娇憨，向闻华清袭来：“谁说我们家华清没饭吃，我这不就带来了！”
这边都是男倌，难得见到一个女孩，刚才那嘴碎之人眼前亮了亮，忍不住和季小安套起了近乎：“诶，你是谁？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啊……”
闻华清突然重重一拨琴弦：“安。”
季小安转头，一脸无辜：“怎么了？”
“回去。”
可是她才刚刚把饭端出来，闻华清都没来得及吃一口……
季小安小心翼翼地从木桶里，端出两碗饭。
木桶很大，又重，季小安提了很久，才佝偻着腰，把桶弄到这来。
“要不，你先吃一口，吃好了，我再回去？”季小安拿着筷子，有些迟疑地递给了闻华清。
小小的圆脸仰着，一双黑亮的眸子讨好般地看着闻华清。
她已经无聊地在闻华清的房间里闷了有大半个月之久。可闻华清既不让她干活，也不让她出门。
私下她同人聊天，听闻别的奴仆都要给学艺的主子送饭，而她一次都没做，很是惭愧，于是兴冲冲地准备了饭菜，跑来给闻华清送去。
可闻华清一点都不领情，双手依旧放在琴弦上，对待季小安送来饭菜的态度，倒像是正对着什么致命毒药，他拧着眉头：“拿走。”
“什么？”季小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拿走！”闻华清勃然大怒，双手一推，打翻了季小安手里端着的碗，“我不是叫你别来了吗？”
“可我怕你饿着……”季小安黯然地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烧得浓油赤酱，又裹着一层金灿灿蜂蜜的大排骨，狠狠咽了口口水。
他们还未接客，一般也吃不到什么好的，那块大排她忍了又忍，还是没舍得吃，把两块都给了闻华清。
可眼下，都被打翻在地。
漂亮的赤酱上也粘满了灰尘。
看着地上的大排，季小安的眼泪忍不住 滚落。
闻华清看见了季小安的眼泪，顿时心头一痛，不再看季小安：“我不需要。”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陪着你？伺候你？”
闻华清手指一动，最后一根弦应声而断，他干脆拍案而起：“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又丑又瘸！”
“又笨手笨脚！”
“我愿意收留你算是不错了，你就别出来给我丢脸了！”
几乎所有学艺的小倌都聚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季小安被训斥得脸色涨红，难堪得很。
她再受不了众人的视线，连地上的木桶都没管，捂着脸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