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伟脸上的表情变换了一番。
最后停留在几许暖意上,清透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季小安。
里面是浓郁的,几欲对着季小安扑面而来的情意。
一如那时,还未长大的青年。
季小安冷眼,与男人对视。
她没有失忆,她记性好的很,里面另一个男人,她本来觉得,他没有那么好。
可是他一丝,就成了季小安心中难以消弭的一根刺。
她季小安对不起他。
这令她不禁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如同男人一样,被人榨尽所有价值一般,尽数丢弃。
虽然不是她的要求,她也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可无法避免的真相,男人死了。
为她而死。
“我们回家。”
青年长臂一伸,季小安没有防备地被男人搂紧怀中。
男人的嗓音发紧,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背。
季小安并不舒服。
她冷着脸,一拳砸在男人胸口上。
她是病人,没有多少力气,可是不怎么留情面的一下,还是将青年砸懵了。
“怎么了?安。”他眸色中透出疑惑,似乎很是伤心季小安这般对他。
脆弱又委屈的模样,很能激起女性的保护欲。
“回去?回去哪里,去等着被你害死?”季小安早就看透了青年的装模作样,冷言冷语道。
“……”男人静默片刻,难得脸上透出一份心虚,不自在地把目光飘开了。
手上却不怎么愿意松开季小安。
即便季小安打他毫不留情。
他就是死活不愿意放手。
他记起来了,这是季小安。
他的季小安,他怎么会愿意再放手?
男人死了。
季小安变得更为冷静了。
她用力挣了挣,见挣扎不开,心中更冷。
身后的男人,了无生机地躺着。
虽然他是曾经不如季小安的心意,但死者为大,短短几瞬,季小安脑中,都是男人霸道地,宣誓要保护她,或是难得温声劝慰她的模样。
尸骨未寒,他或许孤零零地躺在那,本来霸气十足,什么都有的男人,一夕之间,为她,连命都丢了。
季小安低头,张开嘴,用力一口咬在青年的手上。
咬住了,她就不松口,柳足了劲,势必要让青年放开她。
“啊——”
青年很是能忍痛的人,在这时候也不禁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
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惊讶为多。
季小安不愿意再揣测青年的心思,她恨他。
甚至连任务都不想做了。
那么多世界下来,她帮了那么多的主角,努力付出真心,结果呢?
“安,你怎么了安?”青年声音清朗,这回却沾上了急切。
季小安不禁抬头瞧着青年。
“你是不是害怕?我带你回去,我会好好保护你……”
听她的声音,季小安不禁产生了一分错觉。
明明是她咬了他,可青年似乎比她更着急。
并且,他紧张的人,是她?
反常必有妖。
季小安没有被迷惑。
只是冷静地问青年:“你还想做什么?难道,我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你还觉得不够?”
“你要怎么保护我?再害我一次吗?季伟,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吗?”季小安仰头看着青年。
她眸光潋滟,眼底再不复对视为孩子的青年时,那会的信任。
季伟没有放手,反而更紧地拥住了她。
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整个人按进了怀中。
他在发抖。
“怎么会呢?你怎么会只剩几个月?”他闭了闭眼,才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至于太过于失态。
可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季小安细细端详青年脸上的神态,嘴角一撇,讽刺地勾了勾唇。
养了这白眼狼那么多年。
只知道青年善于隐忍的性子,现在,她才知道,青年不但善于隐忍,还善于做戏。
“不会的!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他的声音都带了几分破音。
“季伟,我是将死之人。看错人,我可以认输。”季小安对青年有些失望,“只是,你没有必要再骗一个死人了。”
“闭嘴,闭嘴,你不要说,我不要听你的。”青年胡闹起来。
听到闭嘴二字。
季小安垂下眼眸。
她又不禁想起了那人。
可即便垂下眼眸,也无法掩盖季小安眼中的痛色。
“季伟,我知道是你,你没有必要再来欺骗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彻彻底底的输了,你看,我没有好的身体,没有健全的四肢,谋略不如你,甚至,连感情,都被你骗走了,你还要什么呢?”
季小安满怀悲色,看着青年。
“什么是我?”
青年不懂,除了疼惜之色,更是紧张她。
里面的人应当已经收拾停当了。
有工作人员,推着一辆空空荡荡的,十分老旧的车,进了病房。
季小安的视线一直随着那辆车而动。
冥冥之中,她已经感觉到,那辆车的作用了。
那辆担架车被推进凌木的床旁。
没一会,凌木就被覆盖了全身,从季小安身边经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一身冷风袭来,冷的季小安发抖。
顾不上还在说话的青年,季小安蒙头追了过去。
她的腿脚不便,几乎是一路爬过去的。
“凌木。”
她轻声叫他。
她顺着自己的本心去叫他的名字。
眼前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
凌木喜欢她叫他的名字,以往逼着她叫出声,定是要抓着她的手,细细啃咬,耳 撕缠一会。
如今,男人给不了她任何回应。
跟了男人那么些年,在与男人分别的最后一刻,季小安忽而有些茫然。
她对男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
季小安一路匍匐。
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男人。
在旁人眼中,一个男人,连尊严都不要,一路匍匐着,艰难地四肢着地,不惜磨破膝盖和柔嫩的手臂,追逐跟着一部担架,足以看出他对担架上男人的感情。
众人皆怜悯地瞧着季小安。
季小安伸着脖子,看到自己无论怎么爬,似乎都赶不上送男人最后一程,看着远去的凌木,脸上的表情,仿佛在一瞬间,就可以破碎。
别人都在怜悯爬在地上的男人,只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捉住了季小安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