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还有一缕新鲜的血迹,带着温热的气息。
这地方人来人往的,为什么会有人地上留下血迹?
“怎么了?”沈慕白指尖微微颤抖。
他竟然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眼睛无法视物。
“有……有血。”沈二拉住师傅的手,去碰触那地面上的血迹,“可能……可能纪八出事了。我们到处去找找?”
他就想不明白了,纪八这个小骗子难道在这穷山僻壤里遇到以前的苦主了,结果被人狠揍了一顿,拖出去埋了?要不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袭击呢?
沈慕白却按住了沈二的手,他的手还颤抖着,声音强作镇定着:“不,没有用。不能再等了,如果不破这个阵,纪八会死。替我把许莺找来,我要找到许老头死的真相!”
沈二愣住了。
什么阵?跟纪八有什么关系?还有许老头,不是男的吗?他跟这些死去的正值二五青春年华的女孩子们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不敢再问,连忙应了。
年轻人的家里,大家都不想逗留了。
整个村落笼罩着死亡的阴影,让人闷得透不过气来。
沈二一直以为,此间的事情师傅出马,一定能全然解决,却不料,事情还没开始,纪八就失踪了,而且还流了血……
即使师傅嘴上说着不需去找,但沈二还是让沈帅和沈大去到处打听有没有见过那天从洗手间出来的纪八。
因为他看出来,师傅的心神已经不定了。
这也是他跟随师傅多年,第一次看到他的手会发抖。
那可是一双驱邪收妖从不手软的手啊……
许莺一家人坐在了家中堂屋,灯光摇晃着,照得大家一张张脸都是煞白煞白的。
“沈先生,有什么事,您请问。”许莺给沈慕白斟上茶,他却一口未喝。
“尽可能多地告诉我,那许老头的事情。他死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看见,还有他的住所在哪里,后来还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尽可能详细!”
关于许老头,许莺自然是没有太多记忆的。但是她的长辈们有。
说话的是许莺的爷爷:“说这许老头,是我们村里的大巫。他一直醉心在修炼上面,虽说我们也看不出他修出了什么玩意儿来,反而是他的孩子一出生就痴痴傻傻的,十分可怜。当年他老婆跑路了之后,他还曾经带着他女儿去别地学什么法术,后来啊,小女孩就不见咯。他一个人回了村子,后来就神神叨叨的了。”
沈慕白的手抚触着杯沿,轻咬住下唇,半晌才提问:“那他死去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呃,当场倒是没有。”许莺爷爷想了好久,“那都好多年的事儿了。我想想,我想想。”他抽了几口旱烟,咳了几下才道,“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没有吧。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暴雨,电闪雷鸣的,村里人也睡得早,各家都门户关上了。”
他努力思考着:“倒是吧,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两个后生就说在后山发现了许老头的尸体,我们去瞧了,看见他一身的焦黑,头发都竖起来了,应该是雷电引了火烧身而死的。加上他之前神神叨叨说村里要出事,有些人就疑心他是泄了天机,所以才遭天谴的。”
沈慕白尚在思索中,许家的门铃却被按响了。
许莺去开门,屋里的几人都听见了外面的邻居在大喊着:“快去看,大师做法啦!”
许莺很是吃惊:“不是明晚么?”
“那丫头忽然发病了,气都喘不上来了,大师说得提早,否则命保不住了。”
许莺心乱如麻,回头朝众人看了一眼:“我们,也去看吗?”
沈慕白眉头不展,他猛地站了起来:“走,快点去!恐怕事情不好了。”
原本明日才到的杀戮忽然提前,跟纪八的失踪是不是也有关系?
他想到这里,更是一刻也不能停下脚步。
几人一前一后赶到年轻人家中的时候,庭院里早已经是人声鼎沸。
沈二透过人群的间隙看去,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那和尚早已经穿上了袈裟,在偌大的庭院中间摆起了法坛。
燃着的高香,挂着的大副黄色道符,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和尚手持法杖,就站在高香当中念念有词。
在法坛之前,年轻人的妹妹躺在席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眼看出气已经多于进气了,眉心那一点黑气早已经扩散,张牙舞爪着的。
沈慕白却按住了沈二的手,让他不要造次,自己屏息听着。
他虽然双眸不能视物,人群中议论声却又不绝于耳,但他能捕捉到空气当中气息的变幻,对和尚的一举一动很是了然于心。
和尚燃了一张道符,将烟灰撒入早已准备好的清水之中,法杖顿在地上,上方的铜铃无风自动,在空中兀自响个不停。
他叱了一声:“噤声!”
所有人立马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出声讨论了。
于是,在一片静寂之中,那铜铃的响声格外渗人。
明明没有动,为何铃会响?而且越响越大声?
“妖孽!”那和尚眼睛瞪大,将烟灰水含入口中,猛地碰向了燃着的烛火。
火光一蹿就蹿得老高,燃起的黑烟竟然就凝成了一个人形的形状,朝躺在地上的女孩扑去。
“大胆!”那和尚虽然肥头大耳,但怒斥了一声之后,身形却极其利落地一翻,翻过法坛,朝那黑烟直奔而去。
围观的人看见了那人形的模样,纷纷吓得惨叫,离退了几分,就怕那黑烟要扑到自己的身上来。
那和尚执起法杖,朝那黑烟压了下去。
法杖光芒大盛,倒是件不错的法器。
只看见那黑烟仿佛发出了一声冷笑,抬起一只虚无的手,就托起了那法杖。
和尚额头顿时沁出了冷汗,一滴滴地摔落了下来。
他咬紧牙关,和那黑烟抗衡着,村民看见这架势,还哪敢围观,纷纷退后去,恨不得回到自己屋里,关起来不要受到牵连。
他们这一退,沈慕白的身形就露在了外间。
他一手还握着拐杖,另外一手在身侧中指微曲,用力一弹,一股巨大的力道就冲着那黑烟而去。
那黑烟把和尚彻底压制住,反手一推,那和尚踉跄了几步,往后竟然撞翻了自己的法坛。
他胸口一闷,一口血喷了出来,咬牙正准备再战,却发现一股阳气精纯的力道直袭那黑烟。
黑烟被一击击中,发出了一声撕人耳膜的尖叫声,竟然张牙舞爪地就朝沈慕白扑了过来。
“退!”
沈慕白一手把沈二推到一旁去,另一手在空中微划,一道精纯的道符已然成形。
那黑烟扑到跟前来,和那道符发生了碰撞,空中金光一闪,那黑烟已经被狠狠弹开。
它也不盲目追击,反而身形一转,就朝地上的女孩扑去。
“还不死心!”沈慕白脸上露出了恨意。
他几个大跨步上前,依旧是那根中指,看似轻描淡写地一勾,却勾住了那黑烟幻化出的人形的后颈,往后一扯。
那黑烟惨叫了一声,在他的中指之下化成了烟雾,往上一飘,就准备跑路。
“追!”沈慕白对沈二大喊了一声。
沈二哪敢怠慢,对着那道黑烟狂奔而去。
躺倒在地上的和尚目瞪口呆的:“高……高人啊……”
许莺与有荣焉,第一个蹦了出来:“那是啊!这可是我未婚夫请来的大师,沈慕白沈先生啊!”
那和尚竟然就地一跪:“和尚我有眼不识泰山!沈先生,沈先生,求先生收我为徒……”
沈慕白心中厌烦异常:“此间的事情还未解决,沈某也已经不再收徒,请大师起来吧!”
“我有眼无珠啊……沈先生声名在外,和尚虽觉得先生仙风道骨,但从未想过,先生竟然是如此年轻俊美,所以……”
沈慕白不想去听他的啰嗦,只对许莺道:“带我跟上沈二,我要知道那黑烟老巢在哪里。”
许莺还未回应,女孩一家已经跪倒哭到:“大师救命啊。我女儿还没有清醒,求求大师救我女儿吧!”
沈慕白吐了口气,勉强让自己定下心神来。
不能乱,不能乱……
即使那小丫头不见了,在事情未到那一步之前,她都是安全的,自己无需如此急于一时。等到对方功将成就的那一刻,也是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肯定能将此间的事一并解决掉,并且救下纪八。自己一定可以的。
但是,如果有个万一呢?
纪八毕竟受了伤,万一挺不过去呢?
不,不会的。他的卜算从未出过错,在纪八身上也一样!
可自己却当时怎么也算不到,自己会对这个小丫头……
他叹了口气,那女孩家人却误会了,大哭了起来:“大师,我家女娃是没有救了么?”
“不。”沈慕白镇定了一下心神,才对许莺吩咐道:“把那女孩抬回里屋去。”
女孩家里人自然是忙不迭地照办了。
沈慕白走近女孩,指尖在她额头上拂过。
黑气虽然未消,但气息已经稳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