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上离开。”那人招来了慕容府的车子,不由分说地把慕容豫康给塞了回去。
几个法师连忙道:“那今晚还做法吗?”
“你们回去吧。酬劳照给,做法的事,就算了。”那人淡淡地道。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脸不情愿,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豫康呀,你还看不出来吗?鬼是假,你被人打了出了丑是真!”
慕容豫康这才惊得坐了起来:“你说是人打的我?那可能是谁?”
最后一条珠链戴上,镜子里的影儿已经笑得腰都挺不直了。
“小姐,你说这人是不是心里有鬼呀?就这样被吓得狼狈成这模样了,现在整个杭州城里的人都在传这个事。真是变成笑柄了。”影儿一边说还一边笑着。
浅浅微微一笑,看着房门被轻轻推开,徐元笙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外:“影儿,可弄好了?”
“好了,好了。”影儿连忙察看了一下浅浅的模样,得意了一下,“我的小姐就是好看,稍稍一打扮就美极了。”
浅浅惭愧了一下:“也……也没有。”她的长相清秀,怎么打扮也没有颠倒众生的能力,但是不能让徐元笙再等下去就是真的。
经过她不懈的努力,今天她终于可以去布庄洋行溜达一圈了。
这可真是不容易呢。
她刚站起来,就看见了徐元笙眼底掠过的一丝笑意。
前两天去了寒山寺还愿,回来的时候,666就恭喜她,元笙的愤怒值已经达到了95%。
为了什么,浅浅很清楚。
不就是慕容豫康那个混蛋吗?
可没想到,现在再见,她的心里就拔凉拔凉的了。
又变成0%了。
大哥,你到底有没有脾气呀?
徐元笙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柔荑:“脚可好些了?”
为了争取这放风机会,浅浅几乎是蹦起来的:“我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哦。”
他笑了:“那走吧。影儿就不要出去了,小姐交给我就可以。”
叶府外,车子已经在候着了。
跟往昔不同,徐元笙亲自开车。
他细心地替她系着安全带,微长的刘海顽皮的几缕垂在他的额前,让他的模样更加迷人。
她忍不住道:“那遇鬼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他挑眉:“什么遇鬼?”
“那个慕容豫康呀。”浅浅眼睛一转,“整个杭州城的人都知道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尚未听闻呀?”
徐元笙挑眉,他空出了身子,修长优雅的双手握在方向盘上,轻声发动了车子:“他得罪的人可多了去。如果不是因为他慕容家二少爷的身份,他早死了几百次了。”
“可没有谁像你一样聪明呀。”浅浅嘻嘻一笑,“一顶假发,一副面具,再套上一层白纱,加上你的武艺超群,来去如风,不把他吓傻就怪了。”
他轻笑出了声:“你呀你……真的对我这么了解?”
“我知道你很想揍他。”浅浅忽然贝齿咬住了下唇,“但是你的身份如果出手,两家微妙的关系肯定会被打破。但是你又不甘心,因此就弄了这么一出闹鬼大戏,对么?”
他的指节敲了敲方向盘:“浅浅,记住,当晚我在叶府睡大觉,睡得很香,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浅浅点头:“那是自然。他只是被鬼神惩戒了而已。话说,他满头满脸的秽物,是怎么来的?”
“护城河河底的淤泥。”徐元笙忍不住自己也发笑了,“那历史,比法师说的鬼魂历史还悠久。”
浅浅笑得直不起腰来:“护城河肯定也吞噬过人命,罢了,也算是鬼神惩戒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地同时闭了口,车子开到转弯处,徐元笙往前一指:“前面就是布庄。我原本想带你到洋行去一趟的,你却说想到布庄来看看……”
车子越开越近,浅浅忍不住奇道:“咦,是谁站在我们布庄门口?”
徐元笙其实早看见了。
要不看见也难,布庄门外,漆金的招牌底下,看店的老掌柜正在门外和两个人交谈着什么。
一个穿着长衫马褂,剪着短发,背影看起来很是斯文,另外一个小厮模样,手里还捧着不少包装精美的礼物,掌柜看向了汽车驶来的方向,一副解脱了的表情,指引着两人转身,那个长衫的背影转身过来,还带着圆形的金边眼镜,看起来一副文弱的模样,浅浅一时也认不出是谁。
“看来,不止你一个人认为这件事是我做的。”元笙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车,降下了车窗,那金边眼镜的人已经微笑着对他道:
“元笙,好久不见了。”
“豫舒,外边天冷,快到里面喝杯热茶,我停好车子就进屋了。”元笙的回应很是礼数周到,但这个名字浅浅一听,眉头就微皱。
凑得近些了,她才看清,这个叫豫舒的人五官很是眼熟,跟那个大混蛋慕容豫康很像,只是一双眼睛往下垂着,看起来是一副老实人的长相。
对了,豫舒、豫康……
这个人是豫康的兄弟,来找元笙兴师问罪的!
浅浅手心下意识地一握,就准备进入战斗状态,却没料到,对方看见了车里的她,反而堆起了笑意,倒有几分和善的味道:“是浅浅小姐吗?你好。我是慕容豫舒。”
“你好。”浅浅的表情有些僵,掌柜的已经来把慕容家大少爷迎进了店里去坐。
浅浅忙压低了声音问:“这是慕容豫康的什么人?”
“大哥。”元笙把车子停好,“是杭州学堂的教书先生,是我们杭州城里第一个大学生呢。当时他去北京学堂读书,慕容家开了流水席来欢送他,他也比弟弟争气,脑子也好用,就是听说只喜欢当教书先生,毕业了,就被委派到大学堂里教书,不肯回家里继承家业。你可得当心点,他不比慕容豫康的。”
浅浅点头:“你跟他很熟?”
“我们同岁。”元笙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们在中学学堂是同学。”
这个年代,有个大学生可算是了不起的了,尤其是到北京大学堂——也就是北大的前身去读书。浅浅对这个学霸立马刮目相看,即使对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也绝对不能小觑。只是元笙的表情有些古怪,难道是因为没有考上大学?
她自认为想到了原因,大大咧咧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好歹你算是我师傅,即使没有上得大学堂,我也没有嫌弃你。莫难过。”
元笙转念一想,才猜到她的想法,不由哭笑不得:“真是这样,那谢谢你了。”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掀开布帘进入屋内。
掌柜早就在雅间生起了火,奉上了上好的雨前龙井待客。
作为一个典型的杭州人,元笙接过了掌柜手中的茶具,缓缓地将茶汤冲入杯中,捧到了慕容豫舒的跟前。
豫舒连忙弯腰双手接过,暖和了下手,白色的烟雾腾腾。
他轻声道:“今天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最近学堂里放假了,我才刚回到家中几天,就听闻了舍弟闯了大祸。”
元笙握住茶壶的手很稳:“这件事整个杭州城都听说了。我也很同情,就是不知道,慕容大少爷来我这布庄是……”
豫舒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回头招呼了一下那个小厮,把礼物给奉上:“我说的不是那件事。而是,我知道我这个弟弟行为比较轻浮,他那天去寒山寺看桃花,就跟二位起了些冲突,我今天特地上门来替他赔罪,请二位看在我这兄长的面子上……”
元笙按住了他的那些礼物,往他那边一推:“豫舒,你太客气了。那些我们没有介意,都忘却了,不必特意来赔罪。谈不上。”
豫舒的鼻尖竟然沁出了汗水:“我,我知道,他确实是混蛋了些。但是,元笙……”他抬了抬眼镜,“我弟弟前阵子遇鬼了,在杭州城里闹了笑话。更大的笑话是,他一蹶不振,最近都不敢出门来,我……我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替他来向两位道歉。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到我们家中喝杯薄酒如何?”
元笙还要推辞,浅浅却已经道:“慕容大少爷无非就是怀疑,我们便是那鬼影的作祟者罢了?其实想想,以叶家的家世,要是我们真记恨你弟弟,明着欺负他便是了,他的拳脚功夫,哪能敌得过元笙呢?我们做事光明磊落,如果你还要纠缠这事,那就恕我们无法奉陪了。元笙,走吧,你说带我看看布庄里那些料子储存的情况的。”
她起了身,元笙暗笑了一声,也跟着起身:“如果要找嫌疑人,恐怕还有得大少爷忙,我们也就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礼物无功不受禄,还请您带回。”
豫舒做了个拱手的动作,也不强留,直接讪讪告辞了,掀开布帘出去,还算是有几分风度。
浅浅看着对方的背影:“这个比他弟弟好多了。”
她回头,却看见元笙正低头思索着什么,忍不住笑道:“是不是怪我说得太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