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缩在角落里,冷得簌簌发抖。
这已经是腊月的天了,她身上衣着单薄,吃得又少,这两天连惊带吓的,晚上几乎没有阖眼,怕是发烧了。
她身子蜷缩了起来,脑袋里666在叹息:“你可悠着点。这是民国,随便一点小病,都能要人命。更何况,你还身无分文,这里可没有医保哇。”
浅浅脸色蜡黄如纸:“如果我死在牢里,那任务算不算成功?”
“成功个毛。你要回叶家,起码还能活到你爹翘辫子。”666吐槽道,“这些可都是人,我不能帮着你杀,你自个想想办法吧。”
浅浅咬牙,她蹭到了牢边上,攀住了铁栏杆:“劳驾,我要挂个电话……”
正喝着小酒的狱卒瞪了她一眼:“电话?你有这样光鲜的亲戚?”
浅浅双唇干得开裂了:“有,帮我挂个电话给叶府,叶奎。我是他亲生的女儿……”
“啥。”狱卒掏了掏耳朵,“杭州首富叶奎?我还是他独生子呢!一边去!”
浅浅绝望了。
她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吃饱饭过!
天啊,她倒在了地上。
就算现在徐元笙要来砍她的头,也好过稀里糊涂被人当成革命党枪毙了好吧?
还有她的五十个银元呀,心好痛……
666:“……”
财迷!
她趴在地上的那一刻,忽然听见了外间的皮鞋落地清脆的声响。
“叶浅浅!”捕头的声音响起,还有钥匙相扣的当当声,“有人来保你出去了。”
浅浅猛地抬起了头。
徐元笙的脸正在门口出现。
他的表情依旧那样不动如山,仿佛什么都在他掌控中一样。
浅浅只觉得喉头一甜,脑袋一晕,就砸在了地上,人事不省了……
“感染了风寒,得吃多几贴药……”
“能治好吗?”
“体质太虚了,恐怕得落个病根……”
“我不管。元笙,给我请洋大夫去,打针吃药,怎样都好,给我治好她!”
“老爷,老爷……”
浅浅脑袋里一幕幕正在转着。
她的身上传来了阵阵剧痛,她挣扎着:“不要呀,不要呀……”
徐元笙的脸在她脑海里盘旋着。
他手里拿着一边匕首,正朝她慢慢走来。
她摇着头,用尽了力气想往后退,双手双脚却被有力地压制住。
她只能大喊大叫了起来,其实那声音弱得跟蚊子似的:“你走开呀,你走开呀,我什么都不抢了,我不敢要了,徐元笙,你不要杀我……”
被伤痛的内心就如同裂了一道缝一样,里头正吹着寒风。
“你又是何苦呢?”那个“徐元笙”唇角勾起一抹笑,还是那熟悉的弧度,熟悉到令她心痛。
这不是原主的徐元笙,这是她的男人呀!
他慢慢靠近了她,那手上的匕首正发着寒光:“你不是说了喜欢我,不是让我来找你吗?如果你爱我,就应该肯为我付出一切的,不是吗?”
浅浅哭了:“不要,不要对我这么残忍,不要……不要杀我……”
她内心总算能真正体会,原主当初被砍下脑袋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苦楚。
被杀是一回事,被背叛是一回事,被心爱的人当成弃子,那是另外一回事啊!
她泪如雨下,一个劲地摇头:“不要,不要……”
那哭得跟被拉上砧板的小仓鼠一般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呀。
那洋大夫见着这模样,只能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安慰着:“不要怕,小姐,打针不会痛的。”
徐元笙眉头皱成了一团,她挣扎得太剧烈了,他生怕她不一小心就伤到了自己,不得不上前去帮忙按住她的双手,没想到,她竟然哭叫着他的名字,说让他别杀了她。
徐元笙简直是莫名其妙。他不得不放松了力道。
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要杀她?
难道,这就是她不肯回来叶家的原因?
那洋大夫一阵扎进了她的胳膊里,她低低惨叫了一声,叶奎已经咆哮了起来:“打一针,喊打喊杀的,这个医生到底会不会的?!”
徐元笙连忙道:“义父,这是杭州城教会医院最好的医生了。您就放心吧。”
那洋大夫也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是的,是的。小姐是重感冒了,得好好养着,一天打一针,好得快。”
他给开了些药片,从瓶子里倒出来包成一小包,交代给徐元笙:“一天三次,一次两片,一种红的,一种白的。吃完再来找我。我明天会再来给小姐打一针的。”他又补充道,“小姐太瘦了,严重营养不良,得补补身体。”
徐元笙点头,记住了交代,刚要送医生出去,叶奎发话了:“元笙,让管家出去送。你到书房来,我有话问你。”
元笙应了是,推着他的轮椅,把他送到了书房里。
门刚关上,叶奎已经叱问道:“元笙!我已经说过了,你是我义子,但是叶浅浅是我亲生的女儿!将来的家产,我也会分你一份,为什么你要对浅浅下毒手?!”
元笙回身,不慌不忙地跪了下来:“义父明鉴。元笙是孤儿,自小被叶家收养,虽然现在成为义父的左右手,但从未想过图谋叶家的财产。义父可是忘记了,这叶浅浅还是元笙寻回来的。若是元笙有心谋害,怎么会如此作为呢?”
叶奎锐利的双眼从元笙的脸上划过。
元笙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着,那眼神依旧平淡无波。
叶奎的心里在掂量着。
他原先是走偏门出身的,现在靠着和国外千丝万缕的关系靠着洋布洋货经营着杭州城内最大的几家洋行,人虽说老了,可这一点也不损害到他的精明。
当初看上元笙,不仅因为他的好身手,更加是因为他的脑袋灵活,处事沉稳,甚至远胜他的亲儿子,为了笼络,才把他给认为义子,如果说,他敢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毒手,叶奎绝不会饶了他!
元笙却淡淡地拱手道:“义父。如果我要对小姐下毒手,绝不会再去把她寻回来。实话说,之前有些隐情,我确实没有禀报义父。浅浅小姐私下把玉佩给死当了,我怕她是要跟您划清界限,所以才出了计谋,让她无家可归。但是没料到,巡捕房那几个家伙却因为贪财,把她给投入大牢了。我去了苏北一趟,知道了消息,怕您生气,才紧赶慢赶地过去赎人。没有事先跟您汇报,确实是我不对。这次小姐因为我受伤,元笙愿意受罚。”
叶奎眼神闪烁了几下,才拍了拍轮椅的扶手:“你做事,我是放心的。就是我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总得小心一点。你起来吧。”
元笙不慌不忙地起了身,叶奎又道:“这府里其他人我放心不下。她就让你照顾了。等她好了,就跟在你身边学习,你可得多多指点她,知道吗?”
“是,义父。”
“好了,推我回去吧。今天几个主管还找我汇报事情呢。”
元笙垂着眸子,把他推了出去,经过叶浅浅暂时住着的房间,看见了管家,叶奎忍不住道:“多给看着些!那几个巡捕房的,把名字都给我报上来,我要剥了他们那张官皮!”
“是是是,老爷别气坏了身子。”
门被虚掩上了,徐元笙的眼神恰好溜进了缝隙里,落在床上那张满头大汗惊慌失措的小脸上。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浅浅醒来的时候,衣衫都已经换了新的了。
她一个激灵,爬起来的时候,脑袋磕到了雕饰得美轮美奂的床沿,发出了好大的响声。
屏风之后,一道身影快速起立,奔到跟前,竟然是徐元笙。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没注意到那人的眼神暗了暗:“小姐,”他低醇的声音响起,“可觉得好些了?”
她用被子遮住了自己,四下看着:“好,好多了。你这是……我在哪?”
“叶府。”丫鬟端来了一碗汤药,元笙亲手接过,走了过来,“小姐,喝些药吧。你在巡捕房里受了些苦头,身子虚了,得补一补。”
浅浅眼睛看向了那碗黑漆漆的药汤,也不矫情,直接伸手去接:“我,我自己来就好。你也别叫我小姐,我不是什么小姐。”
她喝了一口那药,艾玛,苦得比黄胆还吓人,她险些吐出来。
两根指尖拈着颗蜜枣,送到唇边,那人声音比蜜枣还有味道:“吃点甜的,药苦。”
那丫鬟噗嗤一笑:“还是元笙少爷仔细。小姐怕苦,这两天昏迷着喂药,也是吃了吐,把嘴儿含得紧紧的。元笙少爷给喂了蜜枣,就好多啦。”
元笙回头淡淡看了那丫鬟一眼,她立马吐吐舌头:“我下去看看厨房莲子汤熬好了没有。”
浅浅想很有骨气地拒绝,可是嘴里实在太苦,推到唇边的蜜枣实在太甜,她忍不住伸出小舌尖,想着舔一口就好。
没料到,他的指尖刚好往前一送,她的舌尖不仅舔到了蜜枣,还舔到了男人的指尖,上方淡淡烟草的味道蹿入她的味蕾里,她的脸一红:“啊,对不住……”
她这么一张口,蜜枣就被他整个推入口中。他站在床沿,轻声细语得:“还是我喂你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