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奎拍了拍元笙的肩膀:“浅浅就交给你了。”
元笙垂眸:“义父,我明白。”
浅浅扯了一下元笙的衣角,故意慢了半拍。
那些轿夫常年在山道上走,一晃一晃的,脚程很快。
浅浅见他们走了一段,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再去找一顶轿子来。我们跟在后面,我爹看不见的。”
元笙却不理会,只在她面前弯下了身子:“上来。我背你。”
浅浅被气得没脾气了:“你怎么不晓得变通呢?”她伸手轻轻拂过他肩头,“这里被我爹打伤了?”
他含糊地道:“不碍事。”
“有什么意思?”她反问道,“徐元笙,我真不懂你。为他人做嫁衣,你心里就没有兔死狗烹的预感?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我直接说了吧,我爹认你当义子,就是要让你为他所用,根本不是有什么感情在!”
徐元笙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很关心我。”
没有疑问号。
是句号结尾的。
浅浅赌气了。
她一下跳到他身上去,他稳稳地接住了她。
“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她气鼓鼓地道,“我一点都不关心你。你算老几!”
“我自小在街上流浪,叶家是我唯一的家。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排第几。”他倒是很一本正经地答。
浅浅险些没吐血,决定不跟这个人废话了。
他的长手长脚托得她稳稳的,她两条细嫩的小脚丫晃呀晃的,沿路一些来上香的妇女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啧。真是疼小媳妇。”有人在窃窃私语着。
浅浅脸一红,准备忽略这些话语。
她只是在剥削免费劳动力而已。
而已!!
“当……当……当……”寒山寺里传来了悠长的钟鸣之声。
浅浅被元笙背进寺里时,几个人已经早到了。
他们上完了香,几个姨太太过来搀扶住浅浅,叶奎招了招手:“元笙,你跟我到厢房里去找住持大师。”
元笙应了,上前去推动轮椅。
二姨太对着浅浅道:“这寒山寺内菩萨佛像众多,来,二姨娘带你都好好拜一下。还愿是一回事,给你求一门好姻缘更加是重要的。”
几个姨太太都嘻嘻哈哈地笑了。
浅浅有些赧然。
最小的小姨太脱口而出:“还需要求什么好姻缘呀?这不现摆着的嘛?元笙可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
二姨太脸色一变。
她自从大房太太过世,即使没有被扶正,也依旧以正室自居。
“别瞎说。小心老爷听见,掌你嘴!”她的花帕一挥,“浅浅是叶家唯一的子嗣,将来可是要继承整个叶家家业的,你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娶她?你是没看到清晨的时候,老爷拿拐棍打元笙的那模样,你以为老爷能同意?”
“拐棍?!”浅浅的眼皮重重一跳,“打得那么狠?”
他受了多重的伤?还这么一路爬山路背她上来……
二姨太连忙住了口:“哎呀,哎呀,没有的事。元笙自小被老爷管教,都习惯了。走走走,我们到前院去,听说,那里的文殊菩萨可灵验了。姐妹们都去拜一下,添些香油钱……”
她们前簇后拥地把浅浅给扯了过去。
前院里的人可多了,清一色都是媳妇闺女,整个前院里是云雾缭绕,香气扑鼻。
见着这些人,二姨太压低了声音道:“整个江南,都说寒山寺的文殊菩萨最灵验,求子求姻缘都必来这里。一场来到,浅浅,快点跪下,求菩萨保佑你找个好郎君。”
浅浅半被强迫地跪在蒲团上,手里跟那些殷勤信徒一般捧了香,却是心不在焉。
她只想求活长点,OK?
几个姨太太却没完没了的,一个接一个,跪着又是拜又是闭着眼睛碎碎念,还有去取求签筒的。
不管是求姻缘还是求子,浅浅都觉得,自己那位便宜老爹头顶上,那片呼伦贝尔草原正在茁壮成长着。
她索然无味地站了起来,等插完香,人已经被蜂拥而至的人流挤到门外去了。
缭绕的烟雾让她眼睛发疼,她索性走开了几步,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民国的空气比起现代可好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寒山寺前庭是拜佛胜地,往前走了几步,一拐弯,却是往山上瞭望塔的路。
那里已经人迹罕至,但是和尚们依旧打扫得很是干净。
腊月将尽,山上桃树上结了不少的花蕾儿,加上微融的积雪,绿的,红的,白的,格外让人心旷神怡。
浅浅不由深吸了口气,暗叹一声:“美景,美景!”
她的手儿发痒,要是此刻,有个人倚靠在桃树边上,让她画一幅画,那该多好呀。
而那人,最好是个男人。
最好还是姓徐的……
意识到自己想起了什么,她脸蛋微微羞红,连忙转身,准备去找二姨太他们。
“啧……”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把她吓了一跳。
“人面桃花别样红。”那人一身洋式西服,邪魅的眼神又长又挑,“想必,你就是叶家最近刚刚寻到的千金小姐,叶浅浅?”
浅浅往后倒退了一步。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浅浅心里的恐惧如同一脚踩空,脚下就是万丈悬崖一般。
为什么她反应这么大?
实在不能怪她。因为这个声音,她只听过一次,却再也难以忘记。
他曾经在原主留下的记忆里说过这么一句话:这女人本公子实在玩腻了,就赏给你们吧!
这个认知让她恐慌到了极点,一股股恶心作呕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她回头就想走,那人却伸出了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浅浅小姐,你跑什么呀?我家与你父亲可是多年的生意伙伴,在公在私,我们都应该认识一下的不是吗?”
浅浅挣扎着,对方的手却跟铁钳一样,她猛地回头,怒瞪着对方:“你这是认识的态度吗?请你放开我!我不是花街轻慢的站街女,放尊重一些。”
那人眼神里掠过诧异,双手一松,浅浅借机往后走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他摊开手,表示自己的无辜:“抱歉,抱歉。浅浅小姐,我以为我们可以亲近一些的。”他语带暗示,“毕竟,整个杭州城的人都认为,您父亲应该是会将你嫁给我,以达到强强联手的目的……”
“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浅浅错身想和他擦肩而过,“对不住了,我姨娘他们还在等我。如果想寒暄,请投拜帖去我家,和我父亲说吧。男女有别,我就不奉陪了。”
她的腰肢被对方狠狠地掐住。
接触到他的气息,她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每一个毛孔都在说明着自己的拒绝。
“你干什么?放尊重点,你再这样,我喊人了!”浅浅恼怒了起来。
“喊人?”那人轻慢地一笑,“也好的。”他挨近了她耳边道,“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可清楚得紧。一个娼妓生的女儿,能有多高贵的血统?你真的是叶奎的女儿吗?我怎么那样不相信呐?听说西洋医生能有更精确的法子来进行关系鉴定,不如我给你父亲介绍介绍?”
他的手按在她的腰间,很是不规矩,指尖就跟弹琴一样在她腰间撩拨着,身子也越挨越紧,简直是变相地把浅浅往他身上压。
她本来就穿着贴身,这么一挤,她整个身子就都被揽入他怀里了。
“登徒浪子,无耻,无耻!”浅浅想叫起来,那人却把她往山石上一压,借着山石的掩护,把她压制住了,身子悬在她的上方。
“你叫吧,让杭州城的百姓都看看,你叶家的千金,也不过是我慕容豫康的玩物罢了。”
他竟然身子一低,就来寻她的唇。
她被恶心坏了,一侧头,狠狠一咬,咬在了他的手背上,死活不撒口。
他受了痛,怪叫了起来,顺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在掌风袭到浅浅的脸庞跟前时,一股力道袭来,狠狠攥住了他的手。
“慕容豫康!”那声音带着深切的寒意,“你这个败类!”
慕容豫康被狠狠一推,身子踉跄了一下,摇了摇才勉强站稳了。
浅浅被来人扶了起来,急切地找寻着有没有受伤:“浅浅,你没怎样吧?”
浅浅站稳了,紧紧攥住那人的衣袖,身子簌簌发抖:“元笙,元笙……那人是流氓……”
元笙眼底的怒意再也压抑不住了,他猛地转身过去,冷眼看着慕容豫康。
后者镇定了一下,方才道:“这,这可真冤枉了我了,小姐,我只是看你站不稳,好心扶上一把。没摔着吧?没摔着,我可就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啦。”
他讪讪笑了一声,转身想走,元笙却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
慕容豫康把他的手也给握住了:“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想报巡捕房还是想打我一顿?徐元笙,你不过是叶奎养的一条狗,还想咬我一口?你配吗?”
浅浅眼底寒光一现,她拉住了元笙的衣袖:“不要闹事了,这是佛门禁地。等会方丈他们要责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