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还有谁知道?”
覃鸿雪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在老先生遇刺前,皇贵妃就已经落胎了。”
覃鸿雪点头。
邵皇贵妃早已落胎,却密而不宣。应该是她早就决定将这事栽脏到中宫头上,偏在这时候詹宝茹利用林氏诱哄李胤岑对覃鸿雪动手,覃偐又在这时候遇刺。她抓住这个机会将落胎之事捅了出来,攀扯上出自中宫的芷秀,箭头直指詹宜。
“你要小心。”苏宬思忖着,轻声说道:“邵皇贵妃从来视中宫之位如囊中之物,偏偏这么多年詹皇后稳居中宫,皇上再宠她,也没起过废后之意。”
“我知道。”覃鸿雪,轻声说道:“好在,只是隔天进趟宫请个平安脉。”
苏宬却是摇了摇头,不无凝重的说道:“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覃鸿雪自然知道事情不会这般简单,但未曾发生的事,再多的设想和担忧都是枉然,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加倍提防。
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他话锋一转,“爷爷说明天请了王爷观礼,正式收你入门。”
苏宬脱口而出的说了声,“这么急?”
覃鸿雪不由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不着急?”
苏宬“……”
次日,天色晴好,凉风轻送,让人有种一夕间酷暑过尽,仲秋来临的感觉。
因着苏宬的身份很是敏感,覃偐并没有大肆宣扬,是故,在场观礼的除却燕行,便再无旁人。
对着墙上的覃鸿雪父亲的遗像行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后,苏宬便算是正式拜在覃氏门下。
“来见过你师兄。”覃偐指着覃鸿雪对苏宬说道:“我覃氏一族子嗣不丰,你即是覃氏唯一的女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以后你们师兄妹务必好好相处,共同进退,守望相助。”
“是,师祖,元娘记住了。”苏宬脆声应了一句,对着覃鸿雪揖了三礼,喊了一声,“师兄。”
覃鸿雪回了她一声,“师妹。”
本来徒弟拜师是要封个大红包的,里面除了学费以外,还有拜师契约,这份契约明文规定了双方的义务和责任,以及违约后的处罚规则,由徒弟和保人签字画押。
但因为苏宬眼下的境况不同,这两条覃偐都废弃了,只是请了燕行来作个见证。是故,苏宬和覃鸿雪见过礼后,覃偐正想让广丹去一品楼订桌席送家里来时,苏宬却开口了。
“师祖,这是我的学费。”
话落,苏宬递上一个比手掌心大上几倍的红包。
这下子,别说覃偐,就连覃鸿雪和燕行都是一副意外的表情,看着苏宬手里的那个大红包,眼里透出一抹浓浓的好奇。
“元娘……”
“我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希望师祖别嫌弃。”苏宬轻声说道。
“跟鸿雪一样叫爷爷吧。”覃偐对苏宬说道。
苏宬点头,将手里的红纸包往前递了递,从善如流的说道:“爷爷,你收下吧。”
覃偐见她这样,不由便也好奇起来,这红纸包里到底是什么。略一迟疑,伸手接了过来,当着苏宬的面解了红纸包,而随着红纸包打开的刹那,覃偐和覃鸿雪的呼吸都为之一顿。红纸包里,霍然是一份尚带着墨香出自药王孙思邈的《明堂针灸图》!
覃偐的手都颤抖了,他目光惊喜的看着苏宬,“元娘,你从哪里弄来的。”
苏宬笑了笑,轻声说道:“说出来,可能你们都不相信,我从小脑子里就有这个东西。”
“你是说,你从没学过针灸,天生就会?”覃偐失声问道。
苏宬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覃偐失声道。
苏宬默然不语。
别说覃偐,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到是将二人对话听了个全的燕行略一沉吟后,说道:“要说稀奇,也不是太稀奇,我记得前几年四夷馆里有个来自古鱼国的译字生,说他们的王妃就是天生身带异香。”
这件事,覃偐也知道。
不但知道,当时还找了那个叫萨伊蛮的译字生问过话,想着,是不是那位王妃故弄玄虚。只可惜那个萨伊蛮身份普通所知有限。
但有了燕行的这一打岔,这件事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师妹,你这份拜师礼一旦传了出去,怕是整个盛京城的大夫都要哭着喊着收你为徒。”覃鸿雪打趣的说道。
“是啊!”覃偐接了覃鸿雪的话说道:“元娘,你可想清楚了,既入我门下,终此一生便只能是覃氏传人。”
言下之意,苏宬若是再拜旁人为师,那是万万不行的。
苏宬轻笑,“爷爷和师兄当知晓,元娘不是那三心二意之人。”
覃偐微笑颌首,到不是他小气,怕别人也得了这《明堂针灸图》,实在是眼下的这番事情已经让他疲于应对,不想也不愿再横生枝节。
“我在一品楼订了桌席面,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覃鸿雪对苏宬和燕行说道:“不如大家移步去前厅吧。”
燕行自是没有异议。
一行人拔脚去了前厅,恰在这时,广白领着一品楼的伙计走了过来。
在场之人,燕行身份最尊,照理他坐上席,可今天却是覃偐的主场,两人一番推让,就在覃偐被燕行按在上席,燕行正欲在他下首坐下时,外面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子声,与此同时还有落羽粗犷的嗓门。
“王爷,属下落羽有事求见。”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朝燕行看去。
燕行端着酒盏手微微一僵,不由自主的抬头朝门口看去。
便在他抬头的刹那,落羽高大的身影已经脚步带风的走了进来,见着屋内的情形,步子一僵,人就愣在了原地,上前也不是,退下也不是。
燕行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酒盏,问道:“什么事?”
落羽犹疑的看了屋里众人一眼。
“这里没有外人,你说吧。”燕行说道。
落羽当即抱拳,高声道:“回王爷,郭兴死了。”
“噌”的一下,燕行猛的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带得身后的椅子“啪”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大步走到落羽跟前,问道:“你说什么?”
落羽轮廓分明的脸上,高高的额头上成片豆大的汗渍,“属下说户部侍郎郭兴死了。”
“怎么死的?死在哪里?”燕行追问道,不待落羽回答,抬脚往外便走,“快带我去看看。”
“是。”落羽转身跟上,“溺水而亡,死在定河。”顿了一顿,接着说了一句,“海棠姑娘也……。”
燕行步子一顿,猛的抬目看向落羽,“你说什么?”
“海棠姑娘也没了。”落羽说道。
燕行周身气势一瞬全开,让人不由自主的生起敬畏之心。
将二人对话听了个全的覃偐已经由覃鸿雪扶着走了过来,“王爷,我陪你一起去吧。”
话落,便要让覃鸿雪将他的药箱拎出来,不想燕行却是抬手阻止,冰冷的目光跃过覃偐落在他身侧若玉树临风的覃鸿雪身上,“老覃,让鸿雪随我去。”
覃偐张了张嘴,但最终却是点了点头,对覃鸿雪说道,“一切都听王爷的。”
覃鸿雪应了一声,转身交待苏宬,“师妹,照顾好爷爷。”
苏宬上前扶起覃偐的另一只手,对覃鸿雪点了点头,“师兄放心,我会照顾好爷爷的。”
燕行一行人匆匆离去。
余下苏宬几人,因为心里有事,这餐饭自然吃得索然无味,草草塞了几口,大家便放下了碗。
覃偐的伤虽已无碍,但必竟年纪大了,加之起了个大早,早已经精力不济,放下饭碗人便有些神色恹恹的样子。等覃偐喝了盏热茶,苏宬便劝了覃偐去床上躺着,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覃偐便睡了过去。
留了广白在屋里侍候,她则去了前堂,将广丹喊了过来,“我要去定河找你师父,店里要是有什么事,你到定河来找我们。”
“苏姐姐,定河那么大,我到哪去找你啊?”广丹一脸错愕的问道。
不怪广丹这般问,要知道定河发源于盛京城翠屏山南麓,由东向西横贯盛京城,经流花码头与城外的乌溪河汇合,入江奔海。
苏宬才要开口,不想就在这时,药堂外的街道上迎面走来几拨人,正高声议论着郭兴的死,声音大的苏宬不需出门半步,便能听个清清楚楚。
“哎呀喂,这郭大人可真是个情种啊。”
“可不是吗!所以老祖宗常说,这女人啊就是祸水。”
“哎,你说是真的吗?那郭大人是因为老妻不同意他纳海棠进门,这才和海棠双双殉情?”
“真真假假有什么意思呢?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殉情?!
苏宬差点便笑出了声,这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堂堂的正三品大员,为着个青楼女子自寻短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苏宬突然就想起重生之夜,化名“沐大官人”携海棠夜游乌溪河的燕行。
郭兴的死,怎么看都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