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宬并不知道这番变故,带着广丹紧赶慢赶的回了药堂。
才要跟覃偐说林氏的事,覃偐却是摆着手,“不急,先把饭吃了。”
话落,广白提着个食盒掐着点的走了进来,食盒打开,里面的饭和菜还冒着热气,菜色也都是平素苏宬爱吃的几道菜。
接过广白手里的米饭,苏宬笑盈盈的说道:“谢谢广白。”
广白讷讷一笑,挠了挠头拘促的走到覃偐跟前站定。
不多时,一碗米饭便被苏宬吃了个精光,广白才要上前替她添饭,苏宬摆手,表示她饱了。广丹三几下将碗里的米饭扒光,手脚利索的开始收拾碗筷。广白则将一盏温度适宜的茶递到苏宬手里。
半盏茶下腹,覃偐这才开口,“说说吧,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氏是在进宫的路上死的,死在东华门外。”苏宬说道。
覃偐微微直起身子,“怎么死的?”
“中毒。”苏宬说道。
“什么毒?”
苏宬摇头,“不知道。”
覃偐默然不语,若有所思的看着虚空处。
“林氏有多重要,忠勇王和王妃都知道,他们像护眼珠子一样护着她,可就是在这样,林氏她还是死了,中毒死的。”苏宬抬头看向覃偐,“老先生,林氏的死,你怎么看?”
“元娘,你呢?”覃偐目光轻转看向苏宬,“这件事,你怎么看?”
苏宬默了一默,犹疑的说道:“有没有可能,林氏她是自己服毒的。”
这话,苏宬本来是想和叶氏说的,只可惜……苏宬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没有温度的笑。
原以为忠勇王府已经和璟王府达成结盟的共识,可就在刚才,叶氏竟然说忠勇王无心权势,只想做个富贵王爷。都已经被人当刀使了,还想着独善其身,可见聪明人一旦糊涂起来,真是会要命的!
“林氏自己服毒?”覃偐花白的眉头轻蹙,不等苏宬开口,接着说道:“你说的没错,完全有可能。只是,她为什么要自尽呢?是被威胁?那威胁她的人又是谁?”
苏宬盯着地上摇曳的灯影,一字一顿道:“两种可能,一种,邵皇贵妃的人干的,另一种,鹤庆候詹景华逼的。”
“我到是觉得很有后可能是邵皇贵妃。”覃偐说道。
苏宬笑了笑,没说,她却认为是詹景华。
只可惜,她手里没人,不然,让人查查林氏的底,说不定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不过……苏宬眼前陡然一亮。
不是有个人还欠着她一个承诺吗?
再说了,还有谁能比他更有资格光明正大的查林氏底呢?
苏宬脸上终于绽出一抹由衷的笑。
“笑得这么开心,是发现什么了吗?”
头顶响起覃偐和蔼的声音。
苏宬没想将这事瞒着覃偐,当即将她和李胤岑的约定说了出来。顺便将她打算让李胤岑去查林氏的想法也告诉了覃偐。
覃偐当日是知道叶氏对苏宬颇有好感的,但却没想到,叶氏曾动过将苏宬纳给李胤岑做妾的念头。想到,苏宬成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覃偐不敢想像,当叶氏知晓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你说得没错,确实没有人比世子更合适了。”覃偐说道。
“那我过几天去找他。”苏宬说道。
覃偐不由犹疑的问道:“这事情不是越早越好吗?迟了,只怕对方将首尾都料理干净了。”
苏宬却是摇头,“林氏的事惊动了皇上,现在谁都不会贸贸然的出手,哪怕是幕后凶手。”
说了这么久的话,眼见覃偐颇有些精力不济的样子,苏宬正想着结束话题,让覃偐好早些休息,不想覃偐却突然问了句。
“元娘,鸿雪,他不会有事吧?”
苏宬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说道:“不会,小公子不会有事的。”
她这样笃定,到是叫覃偐来了兴致,就连精神都不由为之一震,看着她问道:“你就这么确信?”
苏宬点头,她当然确信。
不说宫里有周太后,燕行,安太妃这三重山罩着覃鸿雪,就凭着覃偐遇刺这件事,詹景华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对覃鸿雪动手的。至于其它人……覃鸿雪可不是李胤岑那只绣花枕头!
许是苏宬的态度感染了覃偐,他一直提着的一颗心莫名的便松了松,就连苍白的脸色似乎都好看了不少。
“元娘,成国公府,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覃偐第二次主动提及成国公府。
想了想,苏宬轻声说道:“当务之急是先解祖母的毒,我怕祖母她时日无多了。”
苏春已经抱上杨园的大腿,若不是因为“她”已经死了,怕名声太难听,估计早就对祖母下手了。但谁知道苏春有多大的耐心呢?万一哪天一个不如意,就将气出到祖母身上……苏宬不敢深想。
蒋老夫人是原主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无任如何,她都不能让她有事!
“解毒不难,难的是怎么进府,又怎么能让老夫人服下解药。”覃偐说道。
这也是苏宬头痛的事。
但想到野心勃勃的苏宓,苏宬又觉得事情并不是没有希望。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神灵保佑,又或者噩运终于用尽,好运前来眷顾。
苏宬无任如何都不会想到,苏旻会在次日的一大早前来覃氏药堂。
当广丹告诉她成国公世子求见老先生的时候,苏宬几疑自己听错,忍不住跟广丹再三确认。
“真的是成国公世子?”
广丹重重点头。
他来干什么?
任是苏宬聪明绝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不明白就不想,不管苏旻是什么目的,眼下先见过人再说。
“你把人请进来,我去和老先生说。”苏宬说道。
广丹应了一声便往外走。
屋子里,覃偐听完苏宬的话后,同样怔了怔,但不过是须臾,他便回过神来,说道:“是什么来意,见过便知道了。”
苏宬点头,恰在这时广丹领了苏旻进来。
“苏旻见过老先生。”
话落,便要抱拳揖礼,却被覃偐抢先抬手阻止。
“世子不必多礼,之前的事,我还没向世子道谢。”
苏旻却仍旧是彬彬有礼的揖了一礼,这才在覃偐的下首坐了,抬头目光清明的看着覃偐,浅浅一笑,朗声说道:“老先生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老先生不必挂在心上。”
“于世子是举手之劳,于老朽却是大恩。”覃偐笑着示意苏旻喝茶,他自己也接了苏宬递上来的茶,端在手里,目光含笑的看着苏旻,“老朽已经嘱咐过鸿雪,让他改日在一品楼宴谢世子,还望到时世子能赏脸。”
覃鸿雪啊,那个美如谪仙的男子,他终于有机会与他近距离的接触,终于……巨大的狂喜一瞬间砸到头上,让苏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堪堪控制住自己欢吹雀跃的心,不至失态。
可即便如此,他眉眼间那难以掩饰的春色,还是引起了一直就密切关注他的苏宬的注意。
“老先生若是不嫌弃,就叫我的名字吧。”苏旻温文尔雅的看着覃偐,“我与覃兄年纪相仿,世子这个称呼太见外了。”
覃偐摆手,“不敢。”
苏旻还待再劝,覃偐却是话锋一转,问道:“不知世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苏旻作出一副为难之色,目光在苏宬和广丹身上转了转。
覃偐当即便将苏宬和广丹打发了下去。
苏旻这才说道:“老先生,晚辈今日上门,还是为着覃兄之事。”
覃偐的神色当即变了变,目光一瞬如炬的看向苏旻。
良久,才缓缓问道:“世子可否明言?”
苏旻却是默了一默,一脸的犹疑之色,似乎即将说出口的话让他很是为难。
覃偐看在眼里,一颗才刚刚透了口气的心,由不得便再次紧紧攥成了一团。但,他是惯常行走宫廷的人,不过是转瞬,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快的让苏旻连发现都不曾发现。
“如果很是让世子为难,那就算了吧。”覃偐沉声说道。
苏旻前一刻还犹疑不定的脸色,下一刻变得僵硬无比,几乎是下意识的连连摇头,“不为难,不为难。”
不为难,你做出副便秘的神情给谁看?
覃偐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旻。
苏旻毕竟还嫩了点,很快便顶不住覃偐的目光,撇了头,以手抵颌轻咳了一声后,才开口。
“老先生我听说覃兄进宫了。”
覃偐点头,稍倾,问了句,“可是有何不妥?”
苏旻目光轻抬重新看向覃偐,神色间难掩担忧之色,“老先生,管秀,管公公你可了解?”
覃偐摇头,他离开太医院多年,宫内人事这几年变化很大,杨园取代了还是太子时,便侍候宏祯帝的魏瑾,一跃成了宏祯帝跟前最红的大太监,管秀则从一个正九品的教坊司使变成了仅次于杨园的二太监。
苏旻悄悄的觑了眼覃偐,见覃偐目光略显惘然,心下不由便暗自得意,想着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日后有这份恩情在,拿捏覃氏祖孙俩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老先生,管秀是皇贵妃的人,还请覃兄多提防才是,且其人……”苏旻默了默,“且管秀其人不好金银,而好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