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庆候府的主院。
覃偐收了针,正在一边有条不紊的整理着他药箱。
阿奈服侍着詹景华穿衣,正帮着詹景华扣颌下的扣子,外面突然便响起一嗓子婆子粗嘎的喊声,“不好了,候爷,二小姐和苏姑娘打起来了。”
覃偐手里的药箱“啪哒”一声掉在地上,惊得阿奈手一抖失了轻重,詹景华被勒得闷哼一声,阿奈脸都吓白了,手一松,退到一侧,“小的该死,请候爷责罚。”
詹景华摆了摆手,“把婆子喊进来,问清楚。”
阿奈应声退下,不多时领了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婆子进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就没个人上前劝一劝,把俩人分开?梅姨娘呢?她不是陪着苏姑娘的吗?”
詹景华阴沉了一脸,一连串的喝斥,吓得婆子脚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但想到袖笼里的二两银子,硬是让自己承受住了詹景华的怒火,吭吭哧哧的说道。
“梅夫人陪着苏姑娘在逛园子,恰巧二小姐也带着丫鬟在逛园子,不知道怎么的,两人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梅夫人劝了几句,可是,二小姐和苏姑娘都不让劝,结果就……”
覃偐的一张老脸红的能滴血,尴尬的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是,不知道说什么也得说啊!
“候爷……”
好吧,覃偐才开了个头,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候爷不好了,二小姐和苏姑娘落水了。”
覃偐一怔之后,猛的跺脚喊道,“我家元娘不会水。”
詹景华听得这一声喊,心里突然的就生起一个念头,不会水才好,淹死这个嘴上没有拴门的,看她下次还敢什么话都往外蹦。
只是,想法是想法,行动上却是不能表露一二的。
不然,传了出去,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声,就算是毁于一旦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叫几个会水的婆子将人救起来。”詹景华吼道。
婆子一怔之后,连忙转身往外跑。
出了这样大的事,不管责任在谁,先把人救起问清事情的起因,再来定谁的对错才是主要的。可是,候府没有候夫人。
詹景华忽然就后悔了,后悔不该许下三年不继娶的承诺。
后悔的同时,心里对梅华的不满也达到了极至。
你不是自诩能干吗?
怎么这么点事都干不好!
好在,没过多久,第三个婆子来了,随同一起前来的还有发髻凌乱,衣裳撕破脸上留着长长指甲印的梅华。
詹景华和覃偐齐齐怔在了那。
覃偐莫名的有点心虚了,必竟这里是鹤庆候府,梅夫人就是个妾,那也是候府的人,二小姐不可能打她,那把人打成这样的,就只有苏宬了?
不待詹景华开口,梅华端端正正的屈膝一福,语声哽咽的说道:“妾身无能,没有招待好苏姑娘,没有约束住小姑,还请候爷责罚。”
詹景华的目光落在梅华白皙脖子上长长的抓痕时,有种眼睛被淋了辣椒水的感觉。
覃偐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但,詹景华却想得更多,她想起当日詹宝茹仗着萧苡宁在盛京城举目无亲,几次三番设计陷害萧苡宁不成,最后趁着他不在府里,把萧苡宁骗去紫薇苑,伙同丫鬟一起动手,结果五六个人却被萧苡宁打得满地找牙的情景。
念头来得快,散的也快,詹景华看着梅华,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姑娘和宝茹怎么会打起来的?俩人现在在哪里?”
梅华知道詹景华眼里心里都没她,可是,却没有想到,自己这样伤痕累累的站在他面前,又当着覃偐一个外人,也没得到他一句关心的问话,再想起从前詹景华对萧苡宁的虚寒问暖,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便啪哒啪哒的直往下掉。
“这回的事,到也不怪宝茹。苏姑娘说话也太伤人了些,换谁谁受得了啊!”梅华哽声说道。
一句话,便将事情定性了。
詹宝茹往常虽然荒唐,但今天却是苏宬嘴太贱,讨打的缘故。
覃偐连连向詹景华揖手道谦,一脸自责的说道:“都是我这个做师祖没把她教好,还请候爷海涵,回头我一定重重责罚她。”
詹景华摆手,示意覃偐不必如此,转而看向梅华,问道:“人呢,婆子说她和宝茹都落水了,可曾救上来,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请大夫?”
“人救上来了,苏姑娘到是没什么事,只是……”梅华一脸犹疑的看着詹景华,好像接下来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可是元娘受伤了?”覃偐失声问道,不等梅华开口,他当即拎了地上的药箱,“她人在哪,快带我去。”
詹景华的脸色也变了变。
他虽然存了教训苏宬之意,但却也不愿人伤得太厉害。
“苏姑娘没受伤,只是,她不愿穿府里的衣裳,坚持要回药堂换回她自己的衣裳。”梅华连忙说道。
覃偐一颗提起的心,顿时落了回去。
二话不说,便对詹景华抱拳道:“候爷,我先带元娘回府,改日再登门向候爷赔罪。”
詹景华才要点头,梅华却在这时犹疑的问道:“候爷,能不能请老先生给小姑看看,小姑她好似有些不大好。”
覃偐顿时不淡定了。
不知道詹宝茹的这个不大好,是个怎样的不大好。
詹景华默了一默,看向覃偐,犹疑的问道:“老先生,你看这事?”
“应该的,还请候爷指个人带路。”覃偐说道。
詹景华点了点头,也没叫下人领路,他直接领着覃偐去了紫薇苑。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才进了二门,便听到一声震天的喊声,“丑八怪,我杀了你!”
覃偐和詹景华齐齐变了脸色,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便看到偌大的后花园里,浑身湿透的詹宝茹手里举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正满园子的追同样浑身湿透的苏宬。
打架,打到了动刀的地步?!
几乎是一怔之后,两人同时拔脚,一个朝苏宬赶了过去,一个则是朝披头散发的詹宝茹扑了过去。
苏宬在看到詹景华的那一刻,一口提着的气就松了。他娘的,这王八蛋再不来,她真忍不住夺刀杀人了!
眼见詹景华一把握住了詹宝茹的握刀的手,苏宬脚一软,“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放开,你放开我!”詹宝茹疯狂的想要甩开詹景华的控制,目光猩红的瞪着瘫坐在地的上苏宬,嘶声骂道:“你这个贱人,烂货,不弄死你,姑奶奶就是你生的!”
“啪!”
詹景华一巴掌狠狠甩在了詹宝茹的脸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不轻,因为詹宝茹整个人被扇得原地转了个圈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她捂着脸,呆呆怔怔的抬头看向怒不可遏的詹景华。
“这就是你一个候府小姐的教养?”詹景华怒声吼道。
一直以来,詹宝茹对詹景华的畏惧甚于身为皇后的詹宜。再加之詹景华盛怒之下的那一巴掌,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可是,就在她看清被覃偐失着往这边走来的苏宬时,她却像疯子一样,猛的爬了起来,朝苏宬扑了过去,只是,没等她近前,横刺里一只手拦住了她。
“你是不是一定要惹我生气?”詹景华一字一句的问道。
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莫名的便让人心生寒意。
詹宝茹抖了抖,下一刻,却猛的抬头,将半边脸冲着詹景华扬起,嘶声喊道:“她毁了我的脸,哥哥不替我作主,还不许我自己讨回公道吗?”
看清了詹宝茹的半边脸,詹景华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詹宝茹原本白皙如玉的脸,此刻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那些划痕,深的几可见骨,浅的也是血肉翻卷,即便之前在水里泡过,此刻却仍旧不停的往外渗着血水。更要命的是,这划痕布满了半张脸!
詹景华猛的回头看向已经走到近前的苏宬。
那一刻,他眼眸中的杀意顿毫不掩饰。
“苏姑娘,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你下这样的狠手?!”
就连覃偐都被眼前的一幕给骇得忘了语言,但却下意识的抬脚拦在苏宬跟前,替他挡住詹景华那几欲吃人的目光。
苏宬眼睑微垂,有笑意自眼底快如流星般一闪而过,再抬头时,她的脸上已经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惶恐。
“我,我,我……二小姐,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詹景华眸中疑惑一闪而过。
詹宝茹却是猛然回头,目眦欲裂的喊道:“贱人,你装什么纯良无辜?!”
苏宬被吓得脸色一白,猛的缩回到覃偐身后,哽着嗓子辩解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你不能这样是非不分的诬赖我。”
詹宝茹气被苏宬的话,气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的朝地上一头栽了下去。
“宝茹,宝茹!”
詹景华弯身抱起詹宝茹,大步朝紫薇苑走去。
苏宬躲在覃偐身后,拽了他的衣角,泣声说道:“师祖,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