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接下来的三个月,我都闭门不出。霆儿那边,你看着点。我怕邵氏会借这个机会对东宫动手脚。”詹宜说道。
詹景华眼底划过一道狠厉,邵氏蹦跶的也够久了,若不是这一桩又一桩的意外,他早就空出手收拾她了。
当下,对詹宜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让霆儿有事的。”
詹宜点了点头,想了想,终是问了一句,“杀宝茹的人,你觉得有可能会是谁?”
詹景华摇头,“眼下说谁都为时过早,好在皇上将这桩案子交给了大理寺卿负责,想来他也不敢玩忽职守,总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詹宜却是沉吟着说道:“你觉得宝茹的死有没有可能和覃鸿雪有关?”
“不排除这种可能。”詹景华说道:“之前匆匆赶去别院,没来得及和他细谈,等下出宫,我打算再去找下他,有些细节处还是要再问问他。”
“倘若宝茹的死真与覃鸿雪有关,你打算怎么办?”詹宜问道。
詹景华默了默。
他不知道詹宜为什么会这样问,以他对这个姐姐的了解,她不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有一定的目的性。可眼下,他却猜不透她的目的是什么!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詹景华沉声说道:“虽说是宝茹有错在先,可那也不代表他就能草结人命。”
言下之意,他是一定要替詹宝茹讨回一个公道的。
詹宜其实对詹宝茹的死并没有多大的触动。
可能是因为从一开始,她便清楚的知道,这个庶妹只是他们手里的一枚棋子,而既然是棋子结果无外乎两种,一种物尽其用后全身而退,另一种,则是沦为弃子,生死不计。
她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很不近人情,甚至一度觉得,在这深宫里生活多年的她,早已经没有了人性的真善美。有的只是一颗将一切利益算计到最大化的心。
詹宜的默然不语,让詹景华越发的没了底。
是不是,他哪里说错了?还是说他没有理会到阿姐的意思?也许,阿姐他并不想覃鸿雪有事?
这么一想,他下意识的便问了出来,“娘娘,您可是有什么打算?”
詹宜抬头看向詹景华,“太医院一直掌控在皇上手里,水泼不进油浇不透。倘若这事真与覃鸿雪有关,也许比要他偿命外,我们可以谋取更大的利益。”
“您是说……”詹景华眼底掠过一抹璀璨的光华,但却在下一刻,黯然无光,“娘娘您忘了,覃偐早已经效忠太后娘娘。”
詹宜怎么会忘?
她当然知道覃偐是太后娘娘的人,连带着覃鸿雪也投向了太后娘娘。可那又如何?她又不是要他们背叛太后娘娘,或者是谋害皇上!她只是想到,这宫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如果太医院有一个自己人,能在关健的时候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詹宜不知道的是,詹景华因为某个不能告人的密秘,他是不可能让覃氏祖孙俩活命的。他早已经在心里拿定主意,詹宝茹的死哪怕和覃鸿雪无关,他也一定要让变得和他有关!
这么一想,詹景华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正想着怎么寻个措词离开时,詹宜却先他,开口说道:“这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行性。比这再难的事,我们曾经不是也做到了?”
“娘娘说得是,即是如此,事情却是耽搁不得,我这就出宫,看看能做些什么安排。”詹景华说道。
多年的姐弟,詹宜自是知道,所谓的安排,便是看能不能将詹宝茹的死往覃鸿雪身上靠。当下,点头道:“你去吧,小心些。邵氏那边怕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别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臣明白。”
詹景华辞了詹宜由梁兴送着往坤宁宫外走。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周太后却让人等在了坤宁宫外,几乎是詹景华才一出来,郑虎便走了上前,“奴婢见过鹤庆候。”
詹景华连忙步子一错,受了郑虎的半礼,他则微微弯身喊了一声,“公公。”
郑虎直了身,目光温和的看向目有疑窦的詹景华,说道:“候爷,太后娘娘新得了些好茶,知晓候爷在皇后娘娘这,特让奴婢来请了您去偿偿。”
詹景华暗暗叫苦。
他现在只想快些出宫,找到覃鸿雪了解案情,哪有什么心思喝什么茶。
可这话,他不能说,更不能拒绝郑虎的相请。非但不能拒绝,还必须表现出荣幸之至的样子。
“有劳公公前面引路。”詹景华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虎道了声“候爷请”同样做了个请的手势,和詹景华一前一后朝仁寿宫走去。
仁寿宫内,商素一边将修剪着才白釉瓷瓶里红白相间的海石榴,一边悄悄抬了眼角打量坐在上首的周太后,眼见得周太后手里的经书定了半天仍旧没有翻动的意思,商素只得放下手里的花剪,转身朝周太医走去。
“皇后娘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定然明白您的苦衷,不会怨怪您的。”商素劝道。
周太后沉沉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经书,抬目看向商素,欲言又止。
商素心思一动,难道娘娘不是因为惩处皇后娘娘心生不安,而是因为别的?这么一想,商素不由狐疑喊了一声,“太后?”
周太后抬手示退了殿内别的宫人,这才缓缓开口,“快二十年的婆媳,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哀家还会不知道?”
“那您这是……”
“哀家愁的是……”周太后却是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末了摆了摆手,示意商素别再问。转而说起另一桩事来,“鹤庆候府没个当家作主的女人,不是个事,你把之前哀家替行儿甄选出来的几家千金的画相都拿出来。”
商素满头雾水,但最终却是轻应了一声“是”,进了内殿去翻寻前些时日的那样画相。
周太后却是看着远处夕阳下的琉璃瓦,略显苍老的眸子里全是忧虑。
世人都以为鹤庆候治家无方,却不想想,鹤庆候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时,便代替当时的太子往来各府传递信消联络盟友。及至长大成人,又数次领兵南征北战大大小小战役不下几十起,无一败绩。
这样的有勇有谋的不世名将,会连区区一个候府都治理不好?不过是怕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周太后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母子欠他啊!
想到宏祯帝对詹皇后的日益冷淡,对邵皇贵妃的百般娇宠,周太后便觉得心里好似有把火在烧。
邵氏这个狐媚子,她饶不了她!
“娘娘,您要的画相找到了。”商素捧了一叠画纸走了出来。
周太后压下心头的万般思绪,接过商素手里的画纸,一张一张的挑选起来。
“这个怎么样?”周太后问道。
“这是礼部尚书陈大人的千金。”商素轻声说道:“好是挺好的,就是这姑娘身子骨挺弱的。”
周太后当即将画相扔到了一边,没好气的说道:“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当差的,谁家娶媳妇不是为的个开枝散叶的,真是的。”
说着话的功夫,又抽了一张出来,“这个姑娘好,鹅蛋脸,柳叶眉,眼睛大大的,一看就是个有灵性的。”
商素看了眼画相下的名字,顿时乐了,笑着说道:“嗯,当然好,这是御史中丞魏挚魏大人的掌上明珠,前些时候,您不是让太妃娘娘替璟王殿下相看朝中适龄的姑娘吗?这就是太妃那时候相看上的。”
“嗯,还是她办事靠谱。”周太后满意的点头道:“只是,看这面相,这魏小姐怕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不过,当家夫人性子太绵软了也不好。”
说着话,将画纸抽出放到一边,微眯了目光轻声说道:“也不知道行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到达蓟门关。”
商素手脚利索的将散乱的画纸收起来,一边回答道:“前些日子王爷不是来信报过平安了吗?说是已经到了秦州地界,再有个几日就到蓟门关了。”
“哎,这都十来天没他的消息了。”周太后不无担心的说道:“哀家这心里总是一阵一阵的发慌,明天起,哀家每天起来到佛堂跟前念几章经吧。”
“好。”
说着话的话的功夫,外面响起小内侍的声音,“启禀太后,鹤庆候求见。”
周太后顿了话头,对商素说道:“你替哀家去迎一迎。”
“是,娘娘。”
商素转身退了下去,没等她跨出门槛,郑虎已经陪着詹景华大步走了过来。
“商姑姑。”
詹景华对商素揖了一礼。
商素半侧了身子避过,她侍候周太后一辈子,要说这理也不是受不起,只是她素来小心谨慎惯了。
待詹景华一礼毕,商素目光含笑的看着他,“候爷,太后请您进去。”
话落侧身避到一边,将通往大殿的路让了出来。
詹景华抬脚进殿,上前几步,对着端坐上首的周太后,撩袍便要行跪拜大礼,“臣,鹤庆候见过太后娘娘。”
周太后摆手免了詹景华的礼,对一边的小内侍吩咐道:“去搬个椅子来给候爷坐。”
不多时,两个小内侍搬了把玫瑰椅过来,詹景华谢过周太后,搭了半边屁股坐下。
商素接过宫人奉上的茶,亲自递到了詹景华手里,“候爷请用茶。”
詹景华连忙起身接过。
周太后端着茶盏,目光落在沉沉浮浮的茶叶上,轻声问道:“去见过皇后了?”
詹景华微微欠身,“回太后,见过了。”
“难为她了。”周太后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哀家如此行事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候爷见谅。”
“臣惶恐。”詹景华放了茶盏当即站了起来,“是臣治家无方……”
周太后抬手打断詹景华的话,“鹤庆候,哀家想替你指一门婚事,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