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李治善因为詹宝茹的案子,很是头痛。
不查,也就觉得这候府的二小姐不愧是姨娘肚子里出来,别的没学会,就勾引男人的本事到是学得炉火纯青。一查之后,他深深觉得,二小姐能活到今天,真是诸天神佛瞎了眼!
于私,他是真心感谢那个凶手为民除害。
可于公……
李治善头痛的看向两位少卿,说道:“即是有目击证人,证明事发当日,曾看到黑衣人背着包裹向城门外逃窜,那这桩案子就还是定为劫财杀人案吧。”
左少卿点头,将手里的一本卷宗递了上去,“这是根据二小姐婢女的画供画下来的一些首饰,案发现场这些东西都不见了。”
李治善接过卷宗随手翻了起来。
詹宝茹不是个委屈自己的性子,本身长得就不差越发的就更打扮,加之詹景华的放意纵容,她配戴的金银饰物精致华丽不说,且样样价值不匪。
右少卿待李治善翻完卷宗后,沉吟着问道:“大人,鹤庆候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找到小覃太医,将当夜的事情再问一问,可小覃太医却是当日便离了盛京城,这件事……”
李治善知道右少卿担心的什么,他摆了摆手,淡淡道:“小覃太医是奉旨离京,候府怪罪不到我们头上。”
右少卿闻言,吊着的那颗心便落回了原处。
李治善将手里的卷宗递还给左少卿,让他布置下去人手追查这些首饰的去处时,右丞正姚泰吉匆匆地走了进来。
“属下见过几位大人。”姚泰吉拱手向李治善几人行礼。
李治善摆手免了他的礼,问道:“看你这行色匆匆的,可是出什么事了?”
他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根本就不曾想到,姚泰吉是真的有事来找他。
“回大人,属下来找大人,确有一为难之事。”
左右少卿闻音知雅,当即便要起身回避。
不想,姚泰吉却对俩人拱了拱手,“两位大人不需回避,这事,你们听一听或许也有好处。”
左右少卿闻言脸上齐齐怔了怔。
右丞正姚泰吉官位不显,不过小小的从五品,可做人却是八面玲珑,极擅与盛京城中的达官显贵打交道。也正是因为他,大理寺虽是个得罪人的衙门,但却极少竖敌。
此刻,见姚泰吉一脸肃然的样子,左右少卿当即从善如流坐了回去。
眼见姚泰吉寻了个末位便要坐下,李治善突然指了身侧空着的椅子,说道:“坐这吧。”
姚泰吉有一瞬的犹疑,但眼见左右少卿神色间并无不悦,而是目光殷殷的看着他。想了想,便也没有拒绝,顺势坐了下来。
“适才璟王府的沐管家派人递了个口信给我。”姚泰吉说道。
一听到“璟王府”三个字,在座的几人立时打起了精神,左右少卿本欲开口,却在目光对上若有所思的李治善时,齐齐闭上了嘴。
“沐箴送了个什么口信给你?”李治善问道。
姚泰吉一脸恭敬的答道:“回大人,沐管家托我看顾一下前成国公苏煜之女,苏宬。”
姚泰吉的话使得在座的几人瞬间一头雾水。
但能做到这个官位的,又有几个是傻的?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在座几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这里是大理寺,沐箴让人送口信给姚泰吉,难道说那位苏小姐犯了什么事,被押在大理寺不成?可,没听说啊?再有,这苏宬和璟王府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沐箴要出面替她说情?
李治善眉头轻蹙,看向姚泰吉,“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沐箴会托你看顾那位苏小姐?”
“苏宬在拜访长公主回府的路上,被苏旻挡车羞辱,苏宬的婢女义愤之下出手鞭打,之后这位苏公子在回府的路上气绝身亡。”
“苦主徐氏一纸诉状将苏宬告到大理寺,左丞正贾荃带着人去苏府拿人,婢女因为替苏宬办差不曾回来,贾荃将苏宬请回了大理寺,此刻正在问话。”
一番话,只将李治善三人听得目瞪口呆,久久回不了神。
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苏宬是被人构陷了。
苏宬和庶叔苏春之间的恩怨情仇,小老百姓或许只是看个热闹,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家族覆灭史。苏春被除爵问斩后,他们可没少敲打家里庶出的兄弟。就怕,这些兄弟有样学样,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作死!
“大人,璟王殿下已经二十有余,早过了议婚的年纪。”姚泰吉沉吟着说道:“下官偶听夫人说起,当日这位苏小姐落难时,幸得璟王殿下施于援手,只却不知苏小姐和璟王殿下……”
姚泰吉的话顿住没往下说。
看似前后不搭的两句话,可李治善几人却将这话里的意思听得明明白白。
先有璟王殿下英雄救美,后有璟王府的管家托情在后。苏宬她,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璟王妃!
念头才起,众人齐齐湿了一背脊的冷汗。
倘若苏宬会是未来的璟王妃,那今日之事……
“贾荃呢,叫他来见我。”李治善说道。
照理说,姚泰吉是在座里面官位最低的,李治善既然发了话,他就该自觉起来跑腿。可事实却是,姚泰吉仍旧稳稳当当的坐着,只是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李治善。
李治善不由便讶异的问道:“可是这里面还有隐情?”
姚泰吉沉吟着说道:“大人恕罪,下官这里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哎呀喂,我的姚大人,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右少卿急声说道。
李治善接了右少卿的话,点头道:“是啊,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下官听闻,贾大人深得鹤庆候看重,两府之间常有往来,不知是真是假。”
“鹤,鹤庆候……”右少卿瞪目结舌的看向姚泰吉,“姚大人这话里的意思,我怎么就不明白了?”
姚秦吉对着右少卿拱了拱手,“大人言重了,下官只是说了句玩笑话,哪里有什么意思。下官这就去把贾大人请来。”
话落,便要起身。
却在这时,李治善开口了,“等等。”
姚泰吉欠起的身子,重新坐了回去。
李治善曲手成拳,一下一下的敲着身侧的桌子。看似怡然悠适,实则脑子里却转得像个风火轮。
詹宝茹夺色不成便毁了小覃太医的脸,之后横死在候府别院。小覃太医和这位苏小姐是师兄妹……苏旻挑衅滋事,挨了几鞭子死在回府的路上……贾荃亲自去苏府拿人……
左右少卿目光灼灼的看着眉目轻垂的李治善,他们不明白自己的这位上峰大人在想什么,但却又下意识的知道,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也许一个不慎,他们便官位不保。一时间心如擂鼓,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
李治善终于抬起了微阖的眼眸,朝几人看来。
“大人!”
左右少卿齐齐出声。
李治善摆手,示意两人噤声,他则朝姚泰吉看去,“姚大人,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姚泰吉闻言,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大人,如果下官说两害相权择其轻,大人会选择谁?”
也就是说,姚泰吉也没有两全的法子。
李治善闻言又是一阵默然。
而恰在这时,外面匆匆走进来一名着青衫的文士。
“大人,长公主府的韩长史求见。”
李治善闻言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他来干什么?”
“嗯哼!”
姚泰吉轻咳一声,待李治善朝他看来时,他以拳抵口,轻声说道:“大人,苏小姐是在见过长公主后回府的路上被苏旻拦车的。”
意思也就是,这位韩长史很有可能也是来说情的!
李治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要知道长史不同于公主府别的属官,长史是由皇上直接任命的,享朝廷俸禄。
而今上,最信任的兄弟是璟王,最宠的却是这位长公主!
一时间,将心里把个贾荃骂得狗血淋头,你招惹谁不好,非得招惹这么个人!真以为抱着鹤庆候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万事大吉?这是那位璟王不在京中,若是在京中,一阵鞭子抽得你分不清东西南北。
叹了口气,李治善对三人说道:“我先去见见这位韩长史。”
三人齐齐站了起来,“大人请,我等在此恭候大人。”
李治善点了点头,抬脚朝外走去。
他一走,左右少卿齐齐目光如炬的看向姚泰吉。
姚泰吉自是明白这二人的意思,哂笑一声,说道:“实不相瞒,下官与璟王府的这位沐管家也不甚相熟。”
“即是不熟,怎的却托情托到了你手里?”左少卿隐含不悦的问道。
姚泰吉闻言,顿时苦笑不已。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好吧?
可是,却又深知,他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好的解释,从此就算是将这两位上峰给得罪了。
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或者沐管家也曾找过几位大人,只是几位大人都不在府里呢?”
左右少卿闻言,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当下,深深懊悔,今日应该迟些出门,白白错过与璟王府结交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