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有午睡的习惯。
宏祯帝和詹皇后没坐多久,便起身告退。
见宏祯帝一直跟着自己的步伐走,詹皇后不由脚下步子一顿,问道:“皇上不是说召了英国公在紫宸殿议事?”
“朕先送你回坤宁宫再去紫宸殿。”宏祯帝说道。
詹皇后闻言,白皙丰腴的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说道:“臣妾感觉有点吃撑了,打算去御花园走一走消消食,皇上您有事且去忙,臣妾稍后自行回坤宁宫。”
“即是如此,那朕先去处理政事,回头再来寻皇后。”宏祯说道。
詹皇后笑着点头,正欲屈彩行礼恭送,不想却被宏祯帝一把托住了。
眼见得内侍簇拥着宏祯帝愈走愈远,直至最后成为一个黑点在眼底消失。
詹皇后这才对肃立身后的宫人说道:“走吧,我们去御花园。”
御花园,虽是万木萧瑟的冬日,但因着这是皇家园林,自有奇珍异花珍禽异兽供贵人们把玩逗趣。
只是,詹皇后没有想到的是,她前脚才到御花园,后脚玉溪就赶过来了。
“娘娘,适才秀嫔身边的如意过来,说是秀嫔人有点不大好。”
詹皇后步子一顿,朝玉溪看去,问道:“怎么了,可是提前发动了?可有派人去请太医?”
话落,转身便朝着秀嫔寝殿的路走去。
抛开芷秀和她的情份不说,就以她皇后的身份,这后宫之中的各个贵人但凡有个什么事,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玉溪跟上詹皇后,轻声说道:“是不是提前发动,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来之前,已经派人去太医院请穆柏成了。”
“穆柏成又不是看妇科和小儿科的,你请他有什么用。”詹皇后边走边说道:“让人再去趟太医院,把平日给秀嫔请脉的太医喊来。”
玉溪匆忙应了一声,随手指了个小宫女去太医院请人,她则陪着詹皇后往秀嫔的毓秀宫走去。
本该人心惶惶的毓秀宫,此刻却鸦雀无声,从外面看一切与平常无异。
詹皇后暗暗点头,不管出身如何,单这份遇事不乱的沉着,这后宫里就没几人能及。
见着詹皇后,宫人们齐齐跪了一地。
詹皇后目不斜视的直往里走,秀嫔身边的大宫女如意迎了上前,“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话落便要跪下行礼,被詹皇后摆手阻止,“免了,你们娘娘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娘娘先始肚子痛得厉害,这会子已经好了很多,穆太医正在里面给娘娘把脉。”如意说道。
詹皇后步子一顿,若有所思的朝如意看去。
如意低眉垂眼,姣好的脸上额头微微的拧起,眼皮子下的眼珠子来回转着。
“你随本宫来,本宫有话问你。”
詹皇后抬脚朝大殿边上的耳房走去,如意抿了抿唇,抬脚跟上。
“玉溪,你守着,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过来。”詹皇后说道。
玉溪应喏。
詹皇后率先走了进去,不待如意站稳,便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肚子痛?”
如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詹皇后声音沉了沉,身上的气势也跟着变得凛厉起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若是让本宫知道你撒了谎,或者隐瞒了什么……”
“娘娘,奴婢冤枉,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不敢撒谎也不敢隐瞒。”如意泣声哭道。
詹皇后瞪着如意,还想再问什么,外面响起玉溪的声音。
“娘娘,穆太医出来了。”
詹皇后深深的看了眼如意,转身走了出去。
穆柏成远远的站着,见着詹皇后,当即拱手行礼,“臣,穆柏成见过皇后娘娘。”
“穆大人免礼。”詹皇后免了穆柏成的礼,轻声问道:“秀嫔她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秀嫔娘娘的脉像并无异常,娘娘若是不放心,可以银针刺指取血,微臣再验上一验。”穆柏成说道。
詹皇后怔了怔,但下一刻便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即是脉像无异,想来只是孩子大了动得厉害。秀嫔又是头一回做娘,一时警觉过了头。”
穆柏成点头应是。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内侍的声音,“启禀皇后娘娘,太医院的黄太医来了,仁寿宫的商素姑姑也来了。”
詹皇后当即说道:“请了黄太医去给秀嫔诊脉。”话落,又对玉溪说道:“你替本宫去迎一迎商素,本宫先去看看秀嫔。”
“是,娘娘。”
玉溪走了出去。
詹皇后则朝秀嫔的寝殿走去。
偌大的紫檀雕花床上,秀嫔脸色蜡黄的躺着,肚子高高隆起,见到詹皇后,挣扎着便要翻身坐起来,被詹皇后摆手制止。
“你躺着吧,这个时候还管那些虚礼干什么。刚才穆柏成已经说过了,你脉相无异。现在,黄太医也在外面候着,本宫问你几句话,完了便召他进来替你诊脉。”
秀嫔轻声谢过詹皇后。
“本宫问你,你可是怀疑宫中有人想害你?”
秀嫔猛的抬头看向詹皇后,连连摇头,“回娘娘,臣妾没有这想法。”
若说从前邵皇贵妃还在,她到不敢这样说。可现在,邵皇贵妃已死,后宫里皇后娘娘一家独大,不管真相如何,在外人眼里她是皇后娘娘的人,动她就是挑战皇后娘娘的权威。从前邵皇贵妃还在时,尚没人敢。现如今,后宫谁还有那个胆?既然旁人没那个胆子,她难不成还能怀疑到皇后娘娘头上去不成?
这念头才一起,芷秀一颗心顿时“咚咚”狂跳如雷。
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肚子上。
这个孩子,如果娘娘她知道这孩子其实是……
“芷秀?芷秀?”
恍惚间,耳边响起詹皇后犹疑的声音。
秀嫔猝然回神,目光慌乱的抬头朝詹皇后看去,“娘娘,奴婢……”
詹皇后还要说什么,外面响起一串细碎的步子声,紧接着玉溪扶着商素走了进来。
“娘娘,商姑姑奉太后娘娘之命,过来看秀嫔娘娘了。”玉溪说道。
詹皇后转身朝商素走去,恰在这时,如意带着黄太医进来。
“没吓到母后她老人家吧?”詹皇后扶着商素往外走,轻声说道:“穆柏成适才来请过脉,说是脉相并无异常。本宫想着,许是秀嫔头回做娘,心里紧张些。”
穆柏成不擅小儿和妇科,他的特长是治毒。
詹皇后这番话等于是侧面告诉商素,并不是深宫龌龊。
果然,商素听了这话,拧着的眉头松了许多,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这宫里像老覃那样有本事的太医太少。”
提到覃偐,詹皇后自然想便起詹宝茹,想起被詹宝茹毁容的覃鸿雪,一时间,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脸色也变得黯然不少。
商素叹了口气,拍了拍詹皇后的手,说道:“这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太后娘娘对秀嫔肚子里的孩子很是看重,娘娘,您怕是要多费些心事了。”
“姑姑放心,这本就是臣妾的职责,臣妾一定会让秀嫔顺顺利利产下这一胎,母子平安。”詹皇后说道。
商素自是含笑点头。
恰在这时,黄太医走了出来。
詹皇后顿了和商素的话头,转而看向黄太医,问道:“如何?”
“回娘娘的话,秀嫔娘娘舌苔白滑,脉沉弦,面色苍白。秀嫔娘娘也说,腹部常常痞满不适,臣观之应是脾胃受损引起的不适,臣开张方子,先吃上一贴,缓解痛症,待产下龙子后,臣再换张方子好生调理一番便是。”黄太医说道。
也就是说,秀嫔她并不是肚子痛,而是胃痛!
詹皇后吁了口气,点头道:“去吧,就按你说的方子开,回头把方子拿来给本宫看看。”
“是,娘娘。”
黄太医退下。
商素见秀嫔没有大碍,便急着回去给周太后回话,当下辞了詹皇后回了仁寿宫。
詹皇后看过方子,又让玉溪亲自去煎了药,服侍秀嫔用下,又坐了小半个时辰后,见秀嫔脸色无异后,这才带着玉溪准备回坤宁宫。
不想才出门,便看到宏祯帝新提拔的大太监高义走了过来。
远远的高义便顿了步子,向詹皇后行礼,“奴婢高义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詹皇后微微颌首,看向高义问道:“可是奉旨来看秀嫔的?”
“回娘娘的话,皇上听到毓秀殿请了穆太医,不放心,便让奴婢过来看看。”高义说道。
詹皇后点了点头,“知道了,去吧。”
高义退到一边,示意詹皇后先走。
待詹皇后走远,他这才朝毓秀殿走去。
“玉溪,你回头把如意找来,本宫看她神色不对,秀嫔这事,说不得另有蹊跷。”詹皇后说道。
“奴婢打听过了,今儿候府的梅夫人来给秀嫔娘娘请过安,梅夫人走后,秀嫔不知道怎么就闹起了肚子痛。”玉溪轻声说道。
詹皇后步子一顿,朝玉溪看去,“梅华来过了?”
玉溪点头。
“她来干什么?”詹皇后由不得便眯了眼睛,眸底幽芒暗闪,“候爷也是,总是让个侍妾代表候府出入宫庭,这算是什么意思?就不怕候府再次沦为京都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