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临桌的客人见小姑娘长得好,在她脸上身上摸来摸去,吓得小姑娘不住的尖叫躺闪。
“爷爷,爷爷……”
小姑娘惊叫着朝瞎眼老头跑去,却被男子一把拉住了瘦得皮包骨的手腕,瞎眼老头扔了手里的拄棍,双手乱舞着,嘴里一迭声喊着,“妮儿,妮儿你怎么了?妮儿……”
男子却是不顾小姑娘的挣扎,抱了她往腿上坐,伸手往小姑娘的脸上摸上去,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哎呀这么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叫花子?跟了大爷,大爷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每日里奴仆成群的侍候着,多好。”
“不要,救命……”小姑娘拼命的挣扎着,喊出来的话已经带着哭音,“放开我,大爷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说什么傻话呢?爷这是疼你呢。”男子取了一角碎银拍在桌上,大声道:“让爷亲一亲,再摸一摸,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不,不要……”
小姑娘声嘶力竭的挣扎着,瞎老头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起头来。
“大爷,大爷你行行好,放过我孙女儿吧。我给您磕头了!”
话落,“咚咚”的便用力的磕起头来。
只是,不论她祖孙俩怎样哀求,男子都不为所动,更甚至,众目睽睽之下,手已经摸进了小姑娘打着补丁却浆洗的干净的袄裙里。
太过份了!
苏宬气得脸都白了,扶了桌子便要站起来打抱不平,不想,下一刻却是手上一紧,原来是燕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王……”苏宬不解的看向燕行。
“不要多管闲事。”燕行目光警觉的看了四周一眼,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这里并不太平。”
苏宬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想起这一路的凶险,咬了咬牙,恨恨的撇开了脸。
燕行端起桌上小二新上的茶,递到她面前,轻声说道:“放心吧,这里必竟是茶楼,他不敢胡来的。”
苏宬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没错,这里是茶楼,那人就算再畜生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就把小姑娘给办了。可,即便是这样,小姑娘的清白也算是毁了。就算她是个乞丐,可乞丐也是有尊严的啊!
苏宬接过茶行手里的茶盏,猛灌了一口,才压下心头熊熊的怒火。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我说掌柜的,你这里到底是窑子还是茶楼啊?就没人出来管管吗?再让老子看下去,老子可是要报官了!”
说话的是靠窗的一个穿皮袄的中年男人,左脚边放着几张兽皮,右脚边则摆着一张长弓,看样子是个猎户。
应该是进城来卖货,渴了,进来喝口茶,谁知道就遇上这狗血的一幕。
中年男人才开口,便有和他同桌的人劝道:“兄弟,你疯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杜总兵的家丁。”
“总兵的家丁就能目无王法,恃权行凶吗?”猎户猛的拍了桌子,怒声吼道:“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他一个总兵的家丁难不成还比王子尊贵了?”
苏宬的注意力已经全都在那句“杜总兵的家丁”身上了。
眼角余光偷偷的看了过去,见男子已经放了小姑娘,阴沉了脸起身朝猎户走了过去。
猎户桌上的人见形势不对,不待他靠近齐齐起身避了开去。
猎户却是不惧,瞪眼看了男人,“别人怕你,我孙打虎可不怕你。是男人的话,就出去和老子一对一的干一场。”
杜三上上下下打量了猎户一眼,末了,嗤笑一声,“你是哪个犄角旮旯崩出来的蠢货,你杜爷爷的事你也干管,这是嫌命太长了?”
猎户才要开口,杜三却是手一挥,厉喝一声道:“来人,带走,好好招呼招呼这位英雄好汉。”
随着他话声一落,门外霎时涌进五六条人影,上前便按手抱头的将猎户拖了出去。
“放开,放开老子,姓杜的,有种跟你老子单挑……”
杜三却是看也不看猎户一眼,背了双手,嘴里哼着淫词浪句晃了出去。
猎户双拳难敌四手,被杜三的人拖了出去,按在地上便是一顿暴揍,人群围了一圈,却愣是没有人敢上前劝解。
小姑娘扶着瞎老头,脸上早已经泪水密布,却没有勇气上前,只能死死的咬着嘴唇皮,鲜红的血淌了一嘴,却不自知。
最后还是茶楼的盏柜跑了出来,好说好劝作揖打拱的将人给劝了下来,又赔了一两银子给这些人去喝酒,这才总算是救下猎户的一条命。
苏宬腮帮子都咬酸了,这才忍下几欲杀人的怒火。
“太过份了,这么本事,怎么不去参军杀达怛人,欺负普通老百姓,算什么!”
“哎,别再说了,这就是咱们平民百姓的命!不是被达怛人欺负,就是被自己人欺负。谁让咱们不是当官的呢?”
“当官的怎么了?”有人不服,大声道:“他又不是杜总兵,就算是杜总兵,那也不是差点就死在北狄人的刀下吗?打仗没本事,欺负自己人到是个顶个的厉害!”
“就是,”另一人接话说道:“看看人家鹤庆候,还是国舅呢,非但打仗厉害,从来就不做这种鱼肉乡里欺辱百姓的事!”
“拿鹤庆候跟这姓杜的比?你脑子没毛病吧?这不是侮辱我们鹤庆候吗?”
“……”
很快,大厅情势急转直下,原本一场对杜祖衣的声讨变成了对詹景华的赞颂。
苏宬朝燕行看去。
恰在这时,燕行也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抹肃然之色。
苏宬一早就知道詹景华在百姓间口碑好,特别是像秦州府这种饱受战争迫害的边塞之地,但知道和面对却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即便她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拥护给惊到了。
这就迫使她不得不仔细考虑,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斗倒了詹景华,公布他通敌叛国的罪状,这天下间,会有几人能信?
“我们走吧。”
恍惚间,耳边响起燕行的声音。
苏宬应了一声,站了起来,跟在燕行身后朝外走去。
街道上,小姑娘扶了猎户坐在墙角,撕了里衣的一角,轻轻拭着猎户脸上血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啪啪的直往下掉。瞎老头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着,一边哭,一边拿头撞着身后的墙。脸上的绝望和恨意,让人见之心酸。
苏宬吸了口气,咽下心头的酸涩,走了上前,“拿着这些钱走吧,再不要回来了。”
小姑娘抬头怔怔的看着她。
苏宬将钱袋往小姑娘脚边一扔,转头拉着燕行的手,大步离去。
身后响起小姑娘声音嘶哑的道谢声,“谢谢公子,公子是个好人,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好人?长命百岁?
苏宬翘起唇角,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小姑娘。
这世上,好人从来就不长命。
不然,詹景华坟头的草早就几米高了!
“别难过了。”燕行牵起苏宬的手,轻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没道理你要为不是自己的错而难过。”
苏宬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我不是难过,我就是觉得很气愤。”
“气愤什么呢?想想你祖母是怎么死的,再想想苏春他们……好人未必都是好结果,可是坏人也不是一定都得善终的。”
苏宬眉宇间掠过一抹疑惑,她怎么觉得燕行的话里有话呢?
燕行很想抬手抚平她眉间的皱纹,可是看了眼身边的人来人往,终究压下了这念头。转而说道:“前面有家叫厨厨的酒楼,做的菜很是有名,我们去试试?”
苏宬摇头,“我吃不下。”不等燕行再劝,她紧接着说了句,“而且,我们也没钱了。”
燕行这才想起,刚才苏宬把她的钱袋整个的给了小姑娘。
而他却是出门向来不带钱的!
“那我们回家?”
苏宬点了点头,她现在是一点在外面闲逛的心思都没了。
她知道这世界有很多事不公平,可,还是那句话,知道和直面面对是不一样的。
两人沿着来时的往回走。
到了城门口,苏宬后知后觉的想起,去寄马的落羽一直没有出现。
“落羽呢?”苏宬看向燕行,问道:“他去哪了?”
“我交待了件事,让他去办。”话落,四周看了看,说道“估摸着事情应该办得差不多了吧?”
苏宬想了想,一路上,没见到燕行给落羽分派任务啊?还是说,出门前,落羽就领了差事?
心里想着,嘴里却说道:“那怎么办?我们是在这里等他,还是……”
“不用,我们去找他。”燕行对苏宬说道。
找?
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要到哪里去找?
正犹疑着,燕行却是二话不说,牵起她的手便往走。
这次,她们去的不是秦州府的官街,而是富商云集的南街。
“跟紧了,这里的热闹繁华丝毫不逊色适才的官街,别我一回头,你人就不见了。”燕行说道。
苏宬点头,不再东张西望,而是打起精视一步不差的跟在燕行的身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一路穿过了好几条正街,又穿过了几条小街,最后又绕了七八处的小巷子,最终燕行停在了一处桐油黑漆门外。
“这里是哪里?”苏宬话声才落。
眼前的桐油黑漆门突然就打开,落羽站在里面,对燕行说道:“用过刑了,也招了,只是都是些没用的东西。”